又一道巴掌实实地打在他的脸上,给予他精疲力竭的难堪。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再卑微多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再撑多久,脑子里满满的都是刚才所见的那一幕。她朝宇文睿扑去,趴在他怀中肆无忌惮地流泪,二人拥抱的姿势诠释着地老天荒的深情。
世人总说,志在顶峰的人,决不能因留恋半山腰的奇花异草而停止攀登的步伐。而他想要攀登的九州高山,全都只是为了那一朵雪莲花。
他的毕生之愿便是许她安宁幸福,许她不再漂浮凋零。可他的怀抱,永远不是她想要的避风港…
掏心掏肺的真心递放在她面前,她却一次又一次将它摔得支离破碎。
那么,不要也罢!
乐正彼邱决绝地转身,一步再未停。足下之地,所踏过的碎石尽数被碾成了粉末。
……
围在木屋四周的人在乐正锦虞与宇文睿回来之前就已经隐蔽,一切平静的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半点也瞧不出之前打斗过的痕迹。
见两人回来,沐雨的脸色才微微好了些。
乐正锦虞一眼就读出了她的不正常,她急忙推开宇文睿的臂弯跳下,等冲到了屋内发现南宫邪依旧闭着眼躺在床上,跳跃的心才松缓。
宇文睿跟在她身后,将她站在南宫邪面前的身体揽住,寒声道:“你先去梳洗换衣。”
他的俊脸阴冷无色。从什么时候开始,南宫邪在她的心里也占据了一方位置?
乐正锦虞的心思并不如他所想的那样,她知道他们之间那不共戴天的仇恨。可南宫邪之前帮了她,现今又落到了这般地步,如果再杀了他…
许是刚刚目睹慕容烨天的身死,以往的恩怨在她心中似乎都不是那么地重要了。
她忽然拉住宇文睿的袖子,思量了半晌才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能、能不能不杀他?”
她的话没有半分底气,她比谁都知道自己的请求太过分。灭国之仇,但凡有血性的人怎么可能不刻骨铭记?更何况是一国之帝。他所受的伤害比谁都要大。
果不其然,宇文睿霍地放开她,他可以不计较乐正锦虞所有的过错,可是别人不行。
忘记灭国耻辱,那是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每每想起那场杀戮,禁卫军的尸体,断裂的旗杆,火光冲天的龙泽宫…此时胸膛内所残余的怨恨更加显得微不足道。
乐正锦虞捏着他的衣角不放手,琉璃眸闪烁着乞求的神色。下颌扬起的弧线落在宇文睿的眼睛里,莫名地击碎了他心中的那份坚硬。
宇文睿很想推开她,也很想斥责她这样的行为算什么?!为南宫邪求情将他置于何地?!
可潜意识里,他又不想因为这件事打破他们重逢的心境。他从来不会做的事情,便是拒绝她。
他不习惯点头,绷着一张冷脸没有回答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慢慢地将袖子从她的手中抽走。印象中,她很少用这样的姿态来求他,何况是为了别的男人,他的仇敌之一,这令他多少有几分薄怒。
乐正锦虞明白他这是妥协了,在他身边待了不少日子,许多事情不用他说出口,她就猜测出他的意思。
内心的愧疚愈加深了一分,她突然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感激道:“谢——”
宇文睿却在她开口时猛然甩开了她的手,放过南宫邪还要承受她的谢意,无疑是将他的颜面踩地片甲不留。
乐正锦虞知道他怒了,她只是顺口想表达对他眷顾自己的感激,却忘了他与南宫邪的区别。
她咬了咬唇,不顾他阴寒成冰的脸,快速伸手抱住了他。而后,她将自己与南宫邪之间的过往原原本本地说与了他听,包括他失忆将她认作娘的事情。
乐正锦虞知道对于自己与南宫邪的关系,宇文睿从来都是一清二楚的。在东楚的时候,他给了她很多让她坦白的机会,她都生生错过了,就算当作弥补,这次她认认真真地说着,丝毫不再隐瞒。
她的声音很轻,躺在床上的南宫邪动了动手指,却执着地没有睁开眼睛。
他听见她轻轻地说着对自己的厌恶,到最后语气中的怜悯,甚至剥开那层淋淋鲜血只为了讨好面前的男子…他从来没有过像此刻这样有种奔赴死亡的冲动。
他想讽刺笑话她,这个男人以前就深不可测,前段日子又躲在暗处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神不知鬼不觉就将局势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废了自己,攻击南昭…这个男人所知晓的,远比她来得要多。
他单方面认为乐正锦虞傻,却也着实羡慕宇文睿。她这样努力地消除她与宇文睿之间的隔阂,真不知教人欢喜还是忧。
他总归要和乐正彼邱一争高下的,到时候她又该作何选择?
之前他不明白宇文睿为何要留他一条性命,可在得知他对付祈凌山的时候,他就明白了自己的用途。而现在,他又是多么庆幸自己托她的福,能够逃过死劫。
只是,事到如今他宁愿一死,较之当初败在乐正彼邱的手里,求死的愿望还要来得强烈。
他也想嗤笑地问她,你的铁石心肠呢?蛇蝎无情都去哪里了?他不需要她的怜悯与同情。
可惜他不能动弹,宇文睿下的手太重,从奄奄一息的昏迷到被葵初续好筋脉后醒来,他还是暂时丧失了寻死的权利。多年修习的武功也尽数被废,只能这样死气沉沉地躺在床上,比蝼蚁还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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