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怀尊停下了脚步。
他蹲了下来,几番打量眼前这个人——浑身都是血,大大小小的伤口触目惊心,气息微弱得几乎探查不到,是死是活都分不清楚了。
这人现在半死不活,手无缚鸡之力,正是给他报昔日之仇的好机会。
宁怀尊笑了笑,缓缓伸出手,掐出了那人的脖颈。只要他稍带用力,这条命便报销了。堂堂一代武林宗师孟潜的单传弟子陆城,死在兴州枫谷的林间小道上——没人会怀疑是他宁怀尊下的手。
不待他狠下心来,那人猛地睁开了眼睛,看到是他后连喘了几口气,咳出几口血来,沙哑着嗓子道:“竟然是你!”
宁怀尊冷冷看着他,道:“是我。”
那人瞪大了双眼,在他手中挣扎了几下,最终彻底放弃地闭上了眼,低低道:“算是我亏欠你的。这命,你拿去罢。”
宁怀尊平静地看着他,应许般地“嗯”了一声。
刹那间,灰雁青鸟腾飞于树林深处,冲上白日朗朗下的青天。风声骤起,风声忽落,在听不真切的声音里,唯有翅膀扑动空气的微响遥遥地传来,令人仿佛置身千里之外。
漫天无云之下,枫林狭道,红霜满地,万里如一。
宁怀尊倏地松了手。
他缓缓站起身,拂袖,眉目间一片冰冷之色,低声唤道:“陆城?”
猎鸟腾飞,空旷得只有两个人的山腹谷地之中,唯有风声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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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鼻似乎都被无形的异物堵住了,开口说不出话来,呼吸也是无比的困难。整个人如坠深渊,陆城不知自己身在何处,茫然环顾四周。极目处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冷的令人发指。
突然从最深处投入一道光线,刺破了囊裹着他周身的黑暗,一幕接一幕场景如残页上的篇目,纷至沓来。
突然间,四周变成了天寒地冻的三尺厚雪,陆城整个人就这样陷在里面,用自身的体温与刺骨的积雪做对抗。无非是谁先融了谁,谁先冻死谁。
身形瘦小的少年蜷缩在墙根,无悲无喜地凝视着眼前来往的人,无不行色匆匆、面容冷漠,心中仅存的一点期待都泯灭了。
陆城突然记了起来。
这是他十岁时的记忆。那年冬天下了大雪,天气寒冻,他身上的衣物过分单薄,十指发凉麻木握不住扫帚。因为手脚不利索,他被赶了出来,丧失了最后的容身之处。然而,那天是他第一次见到宁怀尊。彼时两人素不相识。
那时宁怀尊正跟在一个老人身后,匆匆路过,看到即将冻死的陆城后,便迟疑了那么一刻,脚下停了停。然后他解下了披在身上的大氅,扔给了陆城。只消一刻,陆城便睁开了沉重的眼皮,打起精神,满怀感激地看向宁怀尊。对方大概是习惯了这种卑微到无所回报的感激,便是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那日来往行人不计其数,各行各路,唯独是宁怀尊为他停驻——越是饥寒,越是贪婪,陆城记住了这个人。
这是陆城对宁怀尊最初的回忆,与后来所有的国破家亡、情仇爱恨都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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渴望已久的舒适床榻。屋外不知何处传来水声潺潺,从高处往低处流淌,声音渐远渐缓。鸟鸣于山涧中,啼啼宛转。陆城试着动了动自己的手指,发现自己还活着,不由得舒了口气。
耳畔忽地传来一声冷哼,“醒了?”
声音稍显凉薄低沉,在陆城耳里却如平地惊雷,他猛地一下子坐了起来,却不小心扯到背上的伤口。
“嘶!”他痛呼一声。
宁怀尊皱起眉,伸手压住他的肩,道:“你全身都是伤口,别乱动。”
陆城连忙躺了回去,一动不动地看着宁怀尊,满脸讨好似的感激。宁怀尊视而不见,沉吟片刻,道:“你为什么会被人追杀?”
陆城一愣,摇了摇头,“这和你无关,你没必要牵扯进来——”
“说!”
陆城顿时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宁怀尊。宁怀尊也冷冷地看着他。两个人这么相互瞪着,最后是陆城先转开了头,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来,讷讷地道:“你是魔教尊主,我不能告诉你。”
“哦?”宁怀尊眯起眼,冷笑,“告诉我原因,我不计较你非礼我的事情。”话一出,宁怀尊自觉失言,连忙止了声,面色不善地看着陆城。
陆城呆呆地看着他,“怀尊……”
他本以为这人会对那件事如避蛇蝎,提都不愿提……没想到宁怀尊不但提了,还拿那件事要挟他,真不愧是枭雄本色,陆城震惊之余,在心里毫不吝啬地赞扬。
宁怀尊转过头去,“别那么喊我。”
魔教之人的心狠手辣早有耳闻,他们出牌不按常路,无情无义,连至亲之人都能手刃,更别说堂堂魔教尊主宁怀尊了。
陆城认识宁怀尊十年,在外人面前,两人一直形如陌路,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即便是在武林大会上,也是各站各的门派,各做各的事,互不相干——除了半年前那场出人意料的“事故”。
陆城收起先前一副呆呆的模样,刻意面带不屑,哼道:“上次是意外,我中了毒,而你被毒宗弟子下了情蛊。你我皆非心甘情愿,怎么能说是我非礼你?我还没怪你非礼我,这可不能拿来做筹码。”
“你!”
这话极不好听,甚至可以说是无赖至极。
宁怀尊猛地瞪大双眼,咬牙切齿,便劈手去夺陆城的咽喉之处。那掌风疾劲凶狠,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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