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我的直觉是正确的。
也好,这些早些说清,我也轻松。
殷九九出手如电,掌法如勾,直取我脖颈而来,那姿势一如狩猎的鹰隼。
这一下是非常狠的,如果我被他抓实了,呼吸困难是可以预见的,脖子上青紫的抓痕也绝对是要留下的。
我暴退数丈,一遍躲一遍用眼尾观察他的招式。
这一观察便更加惊心。
殷九九是个天潢贵胄的公子,手指修长而白皙,一向高贵而风姿卓绝,我能想象这双手抚琴作画时的景象,却绝对想象不出这双手也会青筋毕露、掌风如刀——那是非常不可思议的力度,好像能生生将人切碎一样。
我打了个寒战,我以前知道我于武学一途肯定不能和殷九九相较,却也从来没有对殷九九产生过危机意识,我总是潜意识中觉得殷九九不会有与我对战的一天。
而如今我才知道,并不是因为殷九九不会与我对战,而是他懒得与我对战——实力悬殊太多的对手,打起来是毫无意义的,单方面吊打小朋友,只有变态才会觉得有快/感。
虽然我不确定殷九九是不是变态,但即使他是,想必也没有在武学一途上跟小朋友打闹来获得满足感的恶趣味。
可是此刻,他突然在我面前抛弃了那种无所谓的态度,骤然亮出了他作为江湖高手时那全然陌生的一面。
我来不及细细思考他微妙的转变,只是对这场突如其来的打斗前所未有的认真起来。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三年苦修,于我而言并不是光阴虚度。
我在一瞬间的诧异与慌乱之中骤然冷静下来,提身一闪,退至一个相对遥远与安全的角落,手腕一翻,电光火石之间反手抽出腰间的佩剑以最刁钻的角度刺了出去,逼得殷九九收势一躲。
他估计是没有想到我这么流氓,打架之时什么道义都不顾,也不管对手有没有武器,干脆利落的就亮了兵刀,剑光闪过,他带着微微惊讶的表情轻松躲过,而那一闪而逝的惊讶,在他那欠抽的笑意中瞬间变成了赞赏。
……
我在那一瞬间非常的无语,无语之后竟然有一点儿想笑。
殷九九实在是个妙人。
据说我之前跟他的关系还不错,我以前对此嗤之以鼻,而现在我竟然觉得可以理解了。
我与殷九九在某些方面出奇的相似——不按套路出牌、对于达到目的的手段也都不那么讲究——这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三观崩坏。
这些念头都是倏忽而过的,当时我和殷九九过招的时候还是很认真的。
殷九九躲过我那一招,不可避免的有了停顿与破绽。
我等的就是他这时的破绽。
我挽剑如惊鸿,剑影纷纷,汹涌如海天一色,星斗倾覆,那柄轻薄的三尺青锋在我手中像是突然有了意识与灵魂,摇曳的剑影中几乎可以映出殷九九那来不及掩饰的讶异……
殷九九一怔,失声道:“碧落剑法……”
我浅浅一笑,剑出如万马奔驰,剑势如刀开龙鳞。
“是啊。”我说,想做出一个高傲淡漠的姿态,却觉得那实在不太像我的性格,干脆做罢了,人只有在全无底气的时候才会虚张声势,就像以前的我。
而现在的谢南歌,已经不需要这些无谓的嘴硬。
“这是碧落剑法的最后一势,名曰‘归去来兮’。“
殷九九闻言一住,不知道是分神,还是觉得惊讶。
这种破绽是致命的,如果是货真价实的拼杀,我已经一击得中。
鉴于他以前总坑我,我挺想对殷九九这么做的。
不过,切磋,到底还是点到即止的。
我嘴角一弯,如纷纷雪落一般冰寒的剑光贴着他那倾城倾国的容颜擦了过去,近一分是伤,远一分是误。
我就在殷九九那似是而非的表情中,无言收回了长剑,剑锋回鞘,“呛啷”一声金属撞击的轻响令殷九九猛然回过了神思。
他面无表情的站在距离我一臂远的地方,他的眼神中没有了那种嬉笑,取而代之的,是我前所未见的思虑。
“归去来兮?”他毫无波澜的眼睛盯着我,低声道,“……原来是这样……还没恭喜你武功大成……”
我抱拳立于他面前,与他无波的眼神对视。
我无言,他无声,只靠眼神传递彼此的意思。
我知道,他其实已经懂了。
我终于可以在他面前做出那真正清浅的笑意。
“承让。”
殷九九在我的笑意中终于缓缓恢复了本来的神色,他本就生的好,一笑恰如新绿替了残红。
“谢南歌。”他轻声道,“京城路远,还是早些起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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