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失败了,我想,不然为什么站在这里的是我呢。
景如斯却根本不在意我想了些什么,径自道:“后来……阿遥就从京城抱回了你。”
他的目光转过来,我在月色下和他对视,我在他坦然的目光里看出了隐瞒。
我问他:“我师父找到了我,可是随着我的长大,他发现,我跟之前的碧泉宫宫主都不一样?因为我没有碧泉宫宫主那些与生俱来的能力?”
景如斯闻言顿了一顿,旋即一笑:“你知道的倒还不少……这就是你小时候长在离境谷的原因——阿遥起初认为这是病,他想借助歧黄之术治疗你。”
我低下头,叹了一口气:“怎么可能治得好。”
“是啊。”景如斯难得没和我抬杠,意外的配合着附和我,“确实不可能治好。”
我说:“后来呢?”
景如斯眼睛微微眯了一下,似乎在思考:“后来……他……请我配了这副药。然后重头教你一切,再后来……你生病,失忆,离山……你都知道了。”
他说的不快,却刻意省略了很多东西。
有些,他以为我知道,而有些,他不想我知道。
我非常淡薄地看了他一眼,语气直白而咄咄逼人:“谢南歌为什么能埋在离境谷禁地?”
景如斯没料到我会问这个,骤然不语。
我看着他,干脆自问自答:“因为按照我师父的说法,逼迫离境谷不得不这么做。”
景如斯皱了皱眉。
我深吸一口气:“他们……我师父是不是用死而复活这一点当作筹码,引他们上钩的?”
景如斯说:“是。”
我的眼睛在夜色里沉静如水:“那么,他们都有谁?”
景如斯闻言,沉默了许久。
久到我以为他根本不会回答的时候,我却分明听到他的声音在夜色里轻缓疏散开来。
“我承认这里面有我。”他说,“但是其他的,我不能说。”
我顿了一顿,还是忍住了。
师父当年,走投无路,想要达到他的目的,就只能把所有的人都拉拢到与他相同的一方。
然而实际上,他是没有筹码的。
碧泉宫的乱局由他而开始,而重生后的那个婴儿不在他的手上。
无论他想要复活谁,那时候他都束手无策。
所以他只能撒谎。
这谎言是个弥天大谎,他靠着这个谎言,骗到了立足之地,骗到了重生后的那个婴儿,骗过了碧泉宫中上下。
其实,我今日的困境一直都始于师父的那个谎言——死而复生。
人都有贪念,拥有好的生活后,唯一的希望就是这样的生活永远持续下去。
永生的yù_wàng就是这么来的。
然而除了那短暂生命之中的贪念,又哪里有真正的永远?
师父骗了太多人,最终连自己也骗了——他早就知道与自己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人已经不在了,可是他徒劳的在人世间挣扎,拒绝相信她的死亡,甚至于想要她回来。
而除此之外,他的谎言变成了一个危险的贪欲——他告诉别人,他拥有永生的力量,并且引导更多的人妄图占有永生的力量。
这才是如今乱局的根源。
景如斯倒是痛快的承认了。
而那些没有承认的……又都在何方?
我茫然的看着景如斯:“我从京城来?”
景如斯的嘴角动了动:“是。”
我刚要继续发问,却被他一抬手止住了:“南歌,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是我不能说,有些人,比如殷九九,他能告诉你,但是我不能。”
我有些难过地看着他。
他却从我的眼里读懂了意思,苦笑一声:“离境谷先祖想要偏安一隅,但是,他从来不懂,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甚至也没有懂,人心便是江湖。”
他的姿态有几分僵硬,不再从容:“南歌,前路险阻,后会有期,珍重。”
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来去如风,恍然如一场梦。
那是我少有的与他不针锋相对的时光。
也许他曾经想要利用我,而发现我失去利用价值后,就恼羞成怒地讨厌我。
可是他最终对我说,珍重。
我在夜色中无声的笑了笑。
后会有期,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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