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慕华口中的“病秧子”自是白家二少爷,名叫白知谷,只比白守溪小了两岁。
白守溪得了爹爹吩咐,频频点头,便应声前去。白知谷向来体弱,从三年前染了寒疾后,竟从此成了药罐。几年来,白慕华寻天下各味草药,却不见疗效。
知谷的房间设在西厢房,凉雨淅沥,飘落在庭院的台阶上,白守溪三步并作两步前去。
其时,正值寒食。白慕华快马加鞭,从兖州到洪州,也正是为了不错过一年一次的祭礼。脚还没落地,也来不及作何歇息,就在堂前吩咐各管家的祭祖之事。
半晌,东厢房传来一声惊呼,“不好了,爹爹!”白慕华登时一个激灵,辨出那是溪儿的声音,三两步从大堂跑到了西厢。只见天井下,白守溪面色惊慌,摔得人仰马翻,甚是狼狈,瞧着爹爹来了,方才失声道:“爹爹,有鬼!有鬼!”
白慕华行走江湖多年,阅历丰富,只看了白守溪一眼,见其安然无事,没有受伤,心下稍稍放宽,皱眉道:“溪儿,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坐在地上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白守溪眼看白家家丁、杂役悉数赶来,这才醍醐灌顶,心道:“爹爹说的对,自己堂堂白家大少爷,如何也不能在家中仆役面前丢人现眼。”这才哆哆嗦嗦站起身来,复述说道:“爹爹,有鬼!”
其中,姆妈向来最心疼孩子,切切道:“大少爷,廊外下雨,莫要染了风寒,赶紧上来,慢慢说罢。”白守溪显是受了惊吓,只上得廊来,仍是上气不接下气说道:“爹爹,屋中有鬼……知谷的屋中有鬼!”
白慕华本来面色沉寂,只以为是溪儿胡言乱语,听完这一句“知谷的屋中有鬼”,神色却是明显一窒,迅速瞥了眼白知谷的房门,果然是虚掩着的,一阵春风袭来,吱呀作响。当下,他再也按耐不住,只一个箭步便跃入屋中,却见屋中混沌,暗不见光,也来不及命人拿来火石、灯笼,便独自朝床笫摸去。
白慕华屏气凝神,左手握拳护胸,右手为掌,凌空向前,以备屋中果真有什么不净之物。他先是伸手一探,却是摸到了榻边的云岚浮雕塔;再是一抚,这才抓到了那条大红棉被。右手缓缓向上,终是摸到了那孩子的脸颊,昏暗中,知谷呼吸平顺,只额头满是汗珠。
其时,仆人也找来了火石,刺啦两下,屋中就一片亮腾,白慕华扫眼过去,屋中除了一片乌压压的白家的家丁,窗明几净,哪来什么鬼魂?但见孩子白知谷躺在床上,形容憔悴,感受到眼前突然变亮的光线,勉强睁开眼睛,望了他一眼,喃喃道:“爹爹……”
白慕华向来疼爱知谷这孩子,此番见其病弱模样,心中不禁怜惜道:“知谷聪慧伶俐,悟性极高,其从小好动,缠着自己习那腾挪之术,不料造化弄人吶,谁知道这孩子一躺,便是躺了三年……”他从袖中取出真丝长帕,帮白知谷擦去细汗。
白守溪惊魂未定,在门外犹犹豫豫,徘徊片刻,这才进到屋中,上上下下打量一番道:“怎……怎的可能,爹爹,我刚才分明见一白衣女鬼进了这屋来……”
白慕华本就心有幽思,又见溪儿如此慌张胆小,不由得心中起来怒意,郎声道:“溪儿,休要再胡言乱语,中原道术精妙,已逾百年,阴魂野鬼早消殆亡尽矣;即便有之,又当如何,人既有忠善奸逆,鬼也有正邪好恶之分。我们黎世庐接济平民苍生,若说“慈悲济世”倒也是承蒙江湖朋友厚爱的过虞之赞,但总归行事光明磊落,如日月皎然,顶天立地,鬼又有什么好怕的!”
白慕华一番话语,声色俱厉,显是心中有气,白守溪一听只得低下头去,却仍是低声道:“爹爹,守溪果真见了那鬼进了知谷的屋中!”
姆妈最是知晓大少爷性情,平日里少言寡语,看起来的确儒弱了些,但却也是说一不二的主,见到便是见到了,没见到便是没见到,倔强得紧,往往兀自顶撞几句,不免惹老爷生气。
眼下,姆妈看白慕华神情不悦,怕生事端,当即岔开话题道:“老爷,守溪少爷一路上奔波劳碌,只怕是一时看花了眼,还望老爷莫怪。厨房已准备好了糕点与点心,还请老爷和少爷一起前去用晚膳。二少爷他尚无法下床,我让瑾儿照旧做了他最爱吃的松花糕,应该很快便好了。”
姆妈话音刚落,屋外一女子尖声道:“做了亏心事,便是做了,还说什么‘身正不怕影子斜’,什么狗屁黎世庐,我看是‘理屎庐’吧!”
这一声音泠泠作鸣,初闻不是很响亮,之后又十分尖锐,直往人耳朵里钻,久久不绝。一想便知说话之人内息极强,众人只觉得耳朵内嗡嗡作响。
须臾间,屋外又传来一阵女子的惊叫,伴随一声清脆的瓷器砸在地上的声音,那女子声音娇柔,和方才的浑然不同,听着倒像是丫鬟瑾儿的声音。
众人惊慌之际,白慕华已然化成一道身影,蹿出屋去,白守溪紧随其后,众家丁下人也不敢怠慢,一涌而出。
众人抢门出去,却不见白慕华人影,只看见丫鬟瑾儿跌坐在左首门外,神情惊慌,一盘松花糕洒了一地。
听到头顶上白慕华的声音说道:“我们黎世庐向来尊崇‘君子道’,喜结江湖良友,却不知道阁下尊姓大名,白某有何得罪之处,不妨明说,何必在此地装神弄鬼,劳心伤神呢?”
一言既出,却无人应答。众人中又站出四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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