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洛回头,城上的众人回头,依沅一身白色布裙,未施粉黛,乌黑的长发上没有任何首饰。身后是萍儿,捧着一个方正的匣子。依沅一屈膝,跪在坚硬突兀的石砖上。
城下喊声四起,乱了起来,云溯带着被释放的琰国士兵冲散了琰军,诡异的厮杀,被砍去四肢却依然蠕动的士兵,让琰军大惊失色,温若景左臂负伤,右手握着剑格挡着云溯的进攻,急火攻心的他眸中已然猩红,“云溯!你怎么了!”可云溯的剑影包围了他,他越是慌乱,身上的伤口就越多。
城中的弘军冲出,包围了琰国军队,这场人质交换,变成了一次屠杀。
“皇上,臣妾愿意去誉国和亲,只要皇上撤兵,放过温若景。”依沅话一出口,弘洛身后的大臣们不由议论了起来,不满地看着依沅。
弘洛对大臣的怨声充耳不闻,他瞥了一眼城下的厮杀,“你觉得,朕现在还需要誉国么?”
“需要。”依沅抬头看着弘洛,他们已经是陌路人,是君和臣,是交易中博弈的对手,“费无是不在这里,他回去定会东山再起,可如今皇上的蛊虫能给多少人用呢,皇上需要誉国人马来速战速决。”
依沅一个头叩在地上,“放过一个重伤的温若景,换誉国的大军,和誉国永结秦晋之好,皇上不吃亏。”
“你爱他。”弘洛忽然淡漠地说道。
依沅抬起头,她娇嫩的额头上磕出了血,“是,我爱他。”
“沅公主,你……”有的大臣终于忍不住。
“那是我的事!皇上需要决断的,是要不要和亲,要不要放人。”依沅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弘洛,她所有的勇气,所有的力气,都用于等待回答。
“朕怎知你不会反悔。”
依沅无声地一笑,不知是笑他多虑,还是为他的答应而开心,“依沅来了,就没想过回去。”
她站起身,萍儿走了过来,依沅打开她手中的盒子,众人才看到,盒子里的大红嫁衣。依沅张开双臂,萍儿为她穿上衣袍,红色的衣袂飞舞,仿佛最艳丽决绝的火焰,在城楼上盛开,与城下的鲜血一般红艳。
“你若放了他,我就穿着它去誉国,你若不放,我就穿着它跳下去。”依沅走到垛口前,红衣
绚烂,长发飞舞,温若景在乱军拼杀之中抬起头来,“依沅!”
依沅遥遥地望着他,一抹笑容在她脸上绽开,此刻什么也不需说,生离死别,她却在有生之年第一次感到了幸福。
“收兵。”弘洛低沉地传令,转身走下了城楼。
城上的侍卫跟着退下,猛烈的风割在冷月明的脸上,她不能哭,不能有一点伤心的表现。她还要向弘洛禀报。
“进来。”弘洛坐在堂上,喝着热茶。冷月明吸了一口气,迈步走进去,“主人。”
“什么事如此着急。”茶盏后弘洛的目中闪着凌厉的光,任何细微的变化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这几日下雨潮湿,蛊虫不可以……”
弘洛一抬手,冷月明住了口,弘洛手一挥,身后的渊绝悄然退去,现在堂里一个人都没有了。冷月明心里一动,背后升起一股寒气,如果蛊虫的事对弘洛来说如此绝密,她作为知情人,不知能不能活着回去。
“蛊虫在不同的天气要有不同的对待,阴雨天至少要见光四个时辰。”冷月明低着头,不知下一刻是生是死。时间仿佛都凝滞了,每一次呼吸都那么缓慢而清晰。
“知道了,你跑了这么远,下去休息吧。”弘洛难得地关心了她一次。
“是。”冷月明的回答一如既往地简洁,不多说一个字,转身退下。门开启又关上,阳光在弘洛脸上一闪而过,照亮了他脸上的阴郁。
冷月明走到街上,刚刚的士兵走过来,“冷御医,小的带您去休息。”
“皇上有急事命我回京,给我备马。”冷月明急匆匆地向城门走去,这是她唯一的机会了。
士兵忙牵过马来,“冷御医,交战刚刚结束,路上小心啊。”
冷月明一言不发地上马,回头望了望熙攘有序的军营,“主人,冷月明只能背叛你了。”城门敞开,冷月明骑着马飞驰而出。
温若景麾下的琰军一直退出了几百里,无是接到消息在安琮关接应,终于抵挡住了琰军的溃败。
“若景!”无是推开门,一身的甲胄还来不及脱,“伤势怎样?”
军医站起身来,叹了口气,“伤口太深,加上一路颠簸,温将军恐怕挨不过这几日了。”
“什么。”无是不由向后退了一步,全身的甲胄骤然变得千斤般沉重,简直要把他压垮,他走到床边,温若景双目紧闭,气若游丝。
“若景。”无是话出口已经哽咽,他紧握着拳抵在额头,无力地挥挥手,“你们出去。”
军医看了看桌上的药,“温将军还要换药……”
无是的声音依旧苍凉,“我来。”他就坐在那里,好像一块在风雨中打磨了太久的磐石,疲倦的姿态让人心碎。
“这两年,我用战争麻痹自己,可是绝望和疲倦没有一刻不折磨着我,”回想起这两年的煎熬,无是痛苦地闭上眼睛,“现在云溯被种了蛊,你被伤成这样,倾群被困在皇宫里,我简直快要……”
泪光在无是目中闪耀,屋里没有其他人,温若景昏迷不醒,也只有这时,他才会流露出一丝脆弱,“我快要撑不下去了。”无是低下头,一滴冰凉的泪水落在盔甲上。
“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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