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是岁末。
除夕之日,按惯例,国主要率领群臣百官祭祀天地宗庙。萧云泽本应一早就进宫去,可自从上次在皇宫内听到宫人私语之后,萧云泽对自己父亲就有了怨怼之心,只恨不得此生不见。所以今日,他虽早就梳洗完毕,但仍定定坐在床榻上,任温良春和吴钺催请了几次,看看时辰确实已迟了,这才勉强起身。
进宫后,果然劈头就受了萧天祚一顿斥骂,后来还是萧梦泽在旁替他求情,再加上大祭时辰已到,文武官员都已经在勤政殿外等候,萧天祚这才放了他起身。
在神官导引下,萧天祚率领一行人浩浩荡荡到了祭祀的太庙内。祭祀所用的各种仪仗器物祭品已经准备就绪﹐随着司礼官一声祝颂,祭祀仪式便开始﹕迎神、行礼、进俎、初献、亚献、终献……不胜繁缛。
萧云泽虽然是皇长子,但因自幼有“棺材子”之名,是不祥之人,所以捧爵献帛等差事自然是嫡子梦泽担当,他只不过是在旁边充当摆设而已。这要在往日,他心里多少还是会有些凄然,但今日,他只是冷眼以对,看着萧天祚满面虔诚地对着天地祝祷,只觉得说不出的讽刺和滑稽。
祭祀过天地和宗庙后,已是黄昏,萧天祚向百官分赐了神前贡奉过的福肉﹑金果等物后﹐便命其散去﹐自己则带领萧云泽和萧梦泽回到内苑--除夕之夜,皇宫之内也象平常人家一样,要吃一顿团年饭。此刻,在清晏阁内已经摆好了宴席,皇后李贞儿已经率领后宫诸位妃嫔恭候在那里了。
李皇后见了萧云泽﹐脸上便堆起笑来﹐招呼他上前。
萧云泽强压心绪,同嫡母见礼,暗中却冷眼敁敠她的举动表现。
李皇后伸手将跪下行礼的萧云泽扶起来,笑语晏晏:“皇儿免礼。这又有数月没见你了,一切可安好?如今天气也寒冷了,晚上读书不要到太晚……”嘘长问短,俨然一位慈爱的长辈,与往昔并无半分不同,可萧云泽总觉得在这暖语关切之下,似有无数钢针,刺得他心头阵阵发疼,但面上依然不能动声色,还是恭顺地一一回答过,然后问过其它母妃的安,这才和萧梦泽两人一左一右在萧天祚和皇后身边坐下。
因为是团年家宴,萧天祚也一改平日里的威严,特意嘱咐众人不必太拘泥礼制,只管开心随意,妃嫔们也有意讨皇上喜欢﹐个个巧舌如簧﹐妙语连珠﹐又是祝酒﹐又是说吉祥话﹐席间歌女献唱着新编的曲子﹐众人觥筹交错﹐一时间欢声笑语不断,倒真是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萧梦泽坐在自己母亲身边﹐李皇后不停地给他布菜﹐又百般叮咛不可多饮酒﹐萧天祚也不时同他笑语几句﹐而对另一侧的萧云泽﹐则几乎不加理睬﹐亲疏立见。
萧云泽对此也不放在心上﹐只是垂眸想自己的心事。
宴席过半﹐萧梦泽在李皇后授意下起身﹐先是给萧天祚祝了酒﹐然后又向众人敬酒辞岁﹐说了些吉祥讨彩的话﹐萧天泽欢喜得拈须而笑﹐连连叫齐太监赏了他几件古画珍玩。
萧梦泽谢过恩回到自己位上﹐隔了父皇母后看了兄长一眼﹐见他身处着这欢声笑语﹑花团锦簇之间竟然似无知无觉﹐满面落寞﹐显得和这周围的气氛格格不入﹐想到他平日里的际遇﹐心里也为他叹了几口气﹐又怕他这落落寡欢的样子被父皇留意到挨骂﹐正想寻个办法提醒一下﹐就听到萧天祚已经呵斥道﹕“今日除夕﹐本是阖家欢乐的时辰﹐你做出这付愁眉苦脸的模样来又是为何﹖”
萧云泽此刻正想着杜若﹐神游之际﹐猛听得萧天祚的斥责声﹐不由一抬头﹐正对上父皇嫌恶的目光﹐它们让他心里一凛﹐但随即又回复了平静--事到如今﹐他已是什么都无所谓了﹐正准备开口﹐就听李皇后已抢先笑道﹕“皇上不必动气﹗今日大好的日子﹐怎能生气﹖”
见萧天泽没有答话﹐李皇后又接着道﹐“云泽定然也不是有心的﹐或许是昨夜读书过晚﹐太过劳累﹐所以今日神色倦怠。想他今年已将近二十,按照祖宗的规矩﹐也该娶亲纳妃了﹐这要是有了人照应﹐也不至于日夜颠倒﹐少年人虽说精力充沛﹐可也不能太过劳身……”
萧云泽闻言﹐心中不禁冷笑--皇后这番话看似为他开解﹐先说他读书劳神,可后面几句话就不能不让人联想到他处,何况以萧天祚平日里对他的成见﹐岂会相信他是读书到深夜﹖
果然﹐听了皇后的话﹐萧天祚怒气更盛﹐将手中的金杯重重拍在案上﹐斥道﹕“休要替这个孽子辩解﹗昨夜读书到深夜﹖你可曾亲眼所见﹖不知他整日里都做些什么勾当﹐这大节日里﹐先是迟迟不来﹐险些延误了祭祀大典﹐此刻又是这副恹恹不足的模样﹐昨晚莫不是鬼混至深夜﹖……”
火气一被勾起﹐萧天祚也不顾后宫妃嫔都在﹐将平日里的嫌隙小事都一并提起﹐不给萧云泽留半分情面。
萧云泽垂首而立﹐也不做任何辩解﹐只是被桌面挡住的双手已经紧紧握成了拳头。
在座各位妃嫔都知道萧云泽素日不受宠爱﹐再加上看到萧天祚盛怒﹐个个都噤若寒蝉﹐没有一个人肯替萧云泽求情。
李皇后似乎也被吓住﹐也闭口不语。
萧梦泽见父皇大怒﹐又见哥哥仍然一脸寡淡表情﹐并没有半点要为自己辩白或认错的打算﹐心里不由暗暗替他着急﹐便偷偷扯了扯母亲的衣袖﹐想让母亲劝劝父皇﹐不料﹐李皇后却瞥了他一眼﹐皱眉示意他莫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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