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又是两厢站在屋檐下盯着彼此戒备。
胜子这两年打家劫舍学了些拳脚功夫,反手抓刀忽而一声怪笑:“不要脸的贱妇,打死了老族长,害我们兄弟几个如今落难到如此地步,我兄弟几个无一日不计划着奸了你,你倒好,京中贵夫人做不得,竟自己送上门来来了。”
他边说边抡着砍刀冲了过来。晚晴远远往后退着,手甩九节鞭再一鞭甩出去,却是直奔胜子无戒备的大腿,一击即中,在他低头回护的片刻,扔鞭换刀,两步冲上去一刀抹在他脖子上,血立时便冒了出来。
她这动作一气呵成,此时也不多看,连忙回头去推那西厢的门,推开便见手脚俱遭反绑的车雨莲正在门边跪着,显然她方才是以身死命在顶着门的。
晚晴一路割开她身上绑着的绳子,出门也不看那倒在血泊中的胜子,才拉着车雨莲出了山门,便听得山下一声怪叫尖嚎 。于那尚未萌青的枯枝乱杆中,晚晴远远见车贤正策马往山中奔着,而身后,正是伏文伏武带着几个手下一路追赶。
车雨莲急的跳脚大叫道:“婶子,那是我爹,咱们快去救他。”
晚晴回院子解了拴着的最后一匹马,扶车雨莲坐上去,自己也骑了上去,高喝道:“抓紧缰绳,咱们要往下冲了。”
车雨莲回头看了许久,忽而叫道:“我认得婶子,您当年来我家做过客的,好婶子,你既杀得土匪,就去救我爹一回呗。”
晚晴苦笑着摇头,便策马便道:“大姑娘,那里有四五个男人,正面交锋我肯定打不过他们。咱们得既刻出山去搬救兵,你爹如今得看他自己的命硬不硬,若硬,只要能扛到救兵来,若不硬,我也没办法。”
她虽因为失了丈夫急伤攻心之下一惊而走,冷静下来却还想起有个铎儿为牵挂,救车雨莲也不过是因为在茶寮中未出手相帮,想要弥补些心中过失。但救车贤,就成了拿命去搏,她与车贤的交情,还没有深到能以命救他的那种程度。
恰她们才行到山下,遇上新任的清河县公亲自带人来剿匪,晚晴为防众人看到车雨莲,传出去于她名声有碍,便将斗笠遮到车雨莲头上护着,提鞭上前说明情况,待县公亲自带人去追了,才牵马带着车雨莲一道出山,往车集而去。
过了出山时的险境,晚晴走了一天脚痛不已,遂也翻身上马,任由马匹驼着两人慢慢走。车雨莲担心父亲安慰,在马上愁眉叹气了许久,忽而道:“当年婶婶离开伏村,可是上了京城?”
晚晴应了声是。车雨莲又道:“我爹还曾上京城寻过婶婶,回来之后也闷闷不乐了许久。再后来,听车鹏家婶婶提起,我们才知道原来你丈夫在京城做了大官儿,而你也成了官夫人。”
天色眼看渐黑,已到了车集路口上,车老夫人远远叫一众人围着,皆是焦心不已的样子,显然也是在等车雨莲的消息。晚晴放车雨莲下马,替她遮好斗笠叫她自己自后门绕回家去,毕竟一群人看着,车雨莲如此直当当走到人前,只怕将来要传口舌。倒不如悄悄回家,使个贴身的丫头唤老夫人归家,再细细商量个好说法出来,以圆她的声誉。
她正勒马要走,便听车雨莲问道:“婶婶能否在我家住上一夜,若我爹能得回来,我叫他感谢您。”
晚晴摇头道:“不必,我还急赶着回我自己的家了。”
过灵泉集时正逢散集,背着背篓挑着竹筐的乡邻们看鸡看猪,皆是背着筐子往各条小路上走着,那筐子里背的,亦是她当年最心爱之物,如今见了心里仍有雀跃,方能冲淡一点心中失夫的焦苦。老花眼的老秀才正在慢慢的收拾摊子。晚晴下马牵着马到他跟前,拱手叫了声:“夫子!”
老秀才远远看着晚晴皱眉,张大了嘴等她的下句话。晚晴忆起当年曾在这里读过信的自己,自怀中掏了一把铜板出来递给老秀才道:“多谢夫子当年替我读信。”
她见老秀才仍是仰了头远远的望着自己,再不多言,牵马转身离去。
若不是那封信,她如今还是这村中的乡民,也背着筐篓春天看猪秋天卖薯,包着帕子趿着草鞋,每每逢秋,脚皴裂的地方深深浅浅往外流着血。
是伏罡,把她带出这里,让她从此看到不一样的世界。
可他竟就毫无防备的,死了。
一路往伏村,晚晴索性也不骑马,只是牵了马一路走着。转过山弯的地方,她曾在那里唤住过伏罡,他拽了筐子提了她的小黑猪,她满心的往前奔,心中牵挂着上京赶考的伏青山。那时的她,眼中只有伏村这方小小的天地并那几亩田地而已。
转过山弯,冬麦苗子抽的都比山那边要更盛一些,田间皆是赶着天黑锄草的村妇们。再往前行过了灵河大桥往前几步便是她曾经的家,但是一到村口便能见这地方与四年前相比完全变了样子。
村头第一户尺长的方形青砖砌起的大围墙,墙上一溜水的檐瓦将整个院墙包裹起来。内里青檐高挑红柱长椽的房屋高高耸立着。她转到院前,铁皮包印,乳.钉暗锁的朱红色大门上一把大锁相横,她曾经生活了八年的那所院子已经不见了踪影,叫着庄严古素的大宅所取代,而旁边伏海倾尽家财所建起来的那座,全村最大的院子如今屈居一角,叫它衬托的份外形黯。
过了伏罡家往后,伏铜家,春山家、高山家亦是高墙大院,唯有伏识老娘的那点院子比伏罡家还要破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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