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家拣了一盘自己今日新买的糕点,又取了个洗净的旧壶灌了满满一壶桐油,并着些新买的鸡子清油一并提上又到了伏识老娘家。天色已暗,这古旧的老屋中一团浓黑,晚晴唤道:“大娘!”
“啊?”伏识老娘的声音比之前几年更加苍老了不少。她起身问道:“谁?”
晚晴自己带着火绒火石,打着了团火问道:“大娘,你的灯盏在那里?”
伏识老娘道:“我不用灯盏,早烧干了茧子不知弄到那里去了,你是谁呀?”
晚晴此时已经熟悉了黑暗能看见她卧在炕上,自炕沿上坐了道:“我是晚晴。”
“晚晴?”伏识老娘思索了许久才道:“那是个好孩子,走了还不忘我。春山媳妇原来给我许多鸡子,都说是她给的。”
晚晴听她说话有些疯癫,上前握了她手道:“我就是晚晴,我回来看看你。”
伏识老娘回握着这年轻女子柔软富有弹性的手,用力握了握道:“好孩子,我快要死了,可是棺材还没有着落,你去给我问问胜子,他答应我的棺材什么时候给我。”
晚晴叫她这问法问的怔住,正愣着,高氏端了盏灯盏进来道:“她如今疯了,说话疯疯颠颠,你不要信她。”
灯盏照明了半边屋子,晚晴这才看见污油浆成硬片的薄被下一头白发皱纹横生的这老妇人,她一双眸子如垂死的鹿般眼巴巴望着晚晴,张了张嘴又念叨起来:“胜子欠我一幅棺木,那是我拿儿媳妇的命换来的。”
高氏亦在炕沿上坐了,揣了手道:“当初伏盛要弄死马氏,胜子拿绳子来勒,马氏求她去唤一声阿正叔或者能救命。胜子也怕伏泰正来了自己不能利落下手,曾许诺她一幅好棺材。胜子当然不过随口一说,她却当了真,这样拖着也有些时日不死,若不是我们几个偶尔送碗饭,只怕早就死了。”
晚晴推了装点心的盘子给她,她拽着晚晴的手爬起来盘腿坐了,拿盘子点着掉落的酥渣一口口吃起来。高氏出门寻了碗水来给她,与晚晴同坐在炕沿上看着。两人沉默无言良久,晚晴将那鸡子也推到了伏识老娘面前道:“你早晨起来烧点开水,煮个荷包蛋吃也算一碗饭。”
伏识老娘不停的点着头,拿纸抿了点心渣子送到嘴里揩了揩眼角道:“人老了不死,活的就是自己的罪孽,也不知胜子什么时候才把棺材给我送来,我是等不及要死了。”
胜子只怕早教人当土匪给捉了,那里还知道有个老妇人不死,就是熬着要等他一幅棺板?
晚晴与高氏相对而叹,见伏识老娘吃饱喝足躺下了,才端了灯盏出门。晚晴别过高氏回到自家,点了油灯盘腿坐在床上发呆,呆了许久又呜呜咽咽哭起来。
离家五年,她又成了个孤苦妇人。
与伏罡在一起时,她未曾给过他太多真心,便是孩子没了,她心中也未有如他那般特别的遗憾,毕竟她膝下还有个儿子要叫她分心,叫她不至太过悲伤。
尤其铎儿那句:娘再生了孩子,会是我的妹妹还是我的姑姑。
叫她反而还有种如释重负之感。
也正是因此,她后来总不肯积极的吃汤药调理身体,倒是家里那些花草喝了多半汤药,全叫她给毒死了,也是巴望站最好不要再怀个孩子,最好就这样过下去。
伏罡于她如夫如天,虽不是擅长表达情意的人,生活上却对她好的不能再好。
这样一个人突然没了,连个孩子都未能留下,这样一所荒寂的院子也就从此没了主人。而她如今站在这院子里,心中酸楚无比,惭愧之极。
她本来可以给他留个孩子,至少延续他血脉能在这世上流存下去的。可她因为自私而不肯,就这样断了他这一房的香火。
这样在伏村呆了几日,晚晴一人守着一所院子,将几间屋子里的鼠洞填了房梁扫了,又买新漆来刷过窗棱柱子,将那破败开裂的台阶都重砌过一回,站在大门上再望着院子就有些舍不得走。这样耽了一日又一日,这日正抱臂在屋檐下发呆,便见娄氏自外走了进来。她如今也不用下田种地,亦能穿件绸胸缎褙子。进门就道:“我听闻阿正叔死了?”
晚晴默默点头,取了把小凳子请娄氏坐了,自己也在对面坐了,问道:“你何处听来的?”
娄氏道:“青山快马来信,问你是否在伏村。他言他要扶棺归乡,高山早起快马去清河县那里通知县令了。”
先前虽有丧讯,终归未找到尸体,晚晴心中还有半信半疑,此时乍听伏青山要扶棺归来,心越发难过的绞痛起来,忍不住别过脸落了几滴泪,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娄氏抚了抚晚晴的背道:“男人死了,女人的日子照样还是要过。你若不走,我就把阿正叔的地都还你。”
晚晴那里还能听得进去这些话,此时她不用学就能像当初的娄氏与车氏一样蹬腿跌脚狂嚎着大哭一场。
未几车氏也抱着肖似伏铜的凯儿进了门,站在台阶下哀目看了晚晴许久才道:“先前春山说起我还不信,今日才知是真的。但阿正叔在外果真是个大将军,想必打仗之前也替你留了安家费,你又如今这样的身手,人也还年轻,再嫁一回又如何?”
晚晴也知车氏一片好心,起身进屋子端了茶盘出来一人斟了碗茶,几人坐了默默喝着。良久车氏又道:“车贤人就很好,这些年也还未再娶。前几日他走时还专门交待过,因自己不好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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