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见晚晴捏着杯子低头不语,又道:“他当年听闻你走了还曾亲自上京城找过你,后来伏青山回乡亲言他与你仍在京城做着夫妻,才死了要娶你的心。那人是个实诚人,又有份大家业,你就是再嫁给他又如何?”
晚晴低声哀求道:“三嫂,别说了。”
听闻伏罡棺椁要回故乡,晚晴又有了忙的理由。这家里早些年办丧事的东西都叫伏水氏搬到了隔壁,她走后娄氏又将东西一并搬到了自己家。如今晚晴又把香炉灯盏等物重又回搬自己家清洗擦净,娄氏不知从那里找来一块老梨木,要给伏罡做牌位。
这样忙得几日,这日清早高山兄弟亦是一身白衣素服在村口静立着,晚晴虽不出门也知是棺椁要来了。她此时连嘴也不肯张,盘腿坐在西进的床上一眼不眨等着棺椁进门。
高山等人并不知伏青山已叫皇帝黜去了所有官职,就连经他提携的县公亦在旁跪了等着。伏青山下马先对着县公行过礼,才与高山等人一齐跪在路旁焚纸,请送行的文武官员并僧人道士们扶棺进村。
听到哀乐响起,晚晴再也忍不住,跳下床来穿了鞋子奔出门来。不知为何,她此时竟有些不信,不信伏罡真的死了。他在骊靬与黑水城米禽一战,是那样的沉竹在胸。当初带着凉州的将士们踏遍整个河西走廊把乌孙人打的闻风丧胆时,是那样如天神一样的英勇。
她想起他曾说过的那句话,他说:我带你来此,就是想叫你看看,你的丈夫虽干着很危险的行当,但决计不会死。
他都没有回来看她一眼,怎会死,怎会轻易就叫人战死。
他甚至还没能等到她将整颗心都交给他,全心全意给他生个孩子。他那样有耐心的人,磨了几年才渐渐磨顺了她的心,肯定不会就此死去,这绝对不是真的。
晚晴觉得自己做了个噩梦,这梦如丝般柔韧不能刺断的缠着自己,此时她脑中忽而清明,仿如大彻大悟。门太小棺椁不能入内,那抬棺的亲兵们正在请教伏青山如何将这样一具大棺椁抬进家门。
晚晴见伏青山在旁似笑非笑看着自己,他与她皆是打小在一起长大的,自然对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她指了棺椁问道:“这里头是什么?”
伏青山还未答言,教头何松抱拳道:“这便是胡豹送来的,大将军的铠甲。”
晚晴自宫中来人报丧,便知是伏青山一早来的谋划得了手,大惊大悲之下心如灰死,随即便拍了封休书给伏青山,拍马疾走,一来是突如其来的噩耗激起她心中一股急悲,那股急悲叫她无法思考,更是不愿意承认,想要逃避,恨不能拍着马将整个世界都逃开,好逃开伏罡的死。
而北蛮敌军送归铠甲之事,她在听丧讯时也曾昏昏噩噩听到过,当时却并未将这句话放在心里。但此时她一听仍只不过是一幅铠甲,心中便又起了疑,越发觉得这像一场闹剧,朗声问道:“既然人都未找回来,你们凭什么认为他死了?”
何松见伏青山不答,只得上前解释道:“忠武将军遭围三个月,北蛮各部叫我朝大军压境不敢正面相拼,只全力围剿大将军所带的六千人。大将军的铠甲都还是胡豹亲自差人从哈尔和林送到临潢的,到京时恰夫人走了,是伏青山披白戴孝,亲自接引。”
晚晴伸手拦了门道:“先停在外面,打开让我看看。”
这是具好棺材,御赐的金丝楠木,前朱雀后玄武,雕工精美质地细腻,在阳光下金丝烁烁发光,木质油透炫目。未进家门前自然还未钉上木楔,道士们四周抬了盖板,和尚们一路念着法号,晚晴先见一幅金黄绸面的陀罗尼经被,下面恰是伏罡常披的战甲,精亮的乌钢,明光烁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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