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吃饭按计划定量的时代。翠民与后先相处久了,知道她家有时会揭不开锅,每当到了搞饭菜的时候,隔壁还冷冷清清冇响动时,翠民就总要隔着门或窗子敲几下;“后先,后先,有米下锅吗?冇得就拿个空盆子到我家来应两升米去。……”因为翠民做上门裁缝是在主人家里吃饭的,所以口粮相对要宽松一些。
时间进入到一九五六年。由于国家对民族资本主义工商业实行社会主义改造,搞公私合营,大儿子鹏飞“土鸡变凤凰”,由私营商店的店员一跃成为湘阴县百货公司的职工。穿统一的工作服,按时上、下班,连人都变得洋气、漂亮了。
从一九五六年到一九五七年,不时有人来翠民家为鹏飞“做媒”,但翠民口上总是婉言谢绝:“承你看得起,我们感谢不尽,只是我家鹏飞才进二十岁,人还好嫩稚,要晚几年再谈。不过,暗地里她还是在留意和思考,哪家的姑娘最适合自己的儿子。
一九五七年,鹏翔考取了湘阴第一中学。两个儿子都来势不错,生活似乎已向翠民展示出令人心仪的魅力,她内心深处隐隐地感到了兴奋和喜悦。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就在这一年,由于国内反□□斗争扩大化,鹏飞竟被划为□□分子,被遣送回农村劳动改造。当鹏飞一手提着生活用品袋,一手拎着铺盖卷,垂头丧气、面露羞愧,悄悄回到自己家里,向妈妈诉说事情的原由之后,如同晴天响起一声炸雷,好像从顶峰突然掉到低谷,翠民一下变成了痴呆似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鹏飞被母亲的动作吓得一愣,他没敢再说什么,迅速脱下衣服,蹿上床,扯开被子、蒙头睡下。
太出乎意料了!翠民实在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她本想掀开被子拖出儿子,将他打一顿,或者问个究竟,质问他,一个地主子弟,有了这份好工作,为什么不好好珍惜?然而她迟疑了,没有这样做。她了解自己的儿子;为人诚恳,追求上进,工作积极,多次受到领导的表扬。他被划为□□,也许有什么委屈,心里一定很苦恼,这时候打他、骂他,就是住伤口上撒盐。想到这里,她心一软,便悄然走开,让儿子睡醒后再问他。
这天是星期日,鹏翔也回家了。一眼看到了妈妈和哥哥愁眉苦脸的样子,便连忙追问原因,这才知道哥哥被划为□□,受到开除工作,遣返农村的处罚。
他沉思了片刻,说:“妈妈,您只有两个儿子,总要留一个在农村照顾您,哥哥回了农村,我进工厂,这不正好吗?”
“你进工厂?你进了什么工厂?”妈妈连忙追问。
“我是说我很快就会进工厂,最迟明年。您不知道呢,经常有工厂里的人到我们学校来招人。”
小儿子一席话,给了翠民一线希望。
三
一九五八年四月。正在湘阴一中读二年级的毛鹏翔,已经是十五、六的英俊少年了,在同年龄的学生中,他个子最高,品学兼优,班主任老师对他寄予厚望。
当时,各行各业都急需人才,县城的中学生也成了抢手货。
这天下早自习课后,鹏翔在校宣传栏内看到了县印刷厂招收工人的广告,不禁怦然心动。他根据招工广告的要求,写了一份自我简介,然后按所示地址,找到了负责招工的该厂厂办主任。
鹏翔恭敬地给主任递上了自己的简介,并且还口头表达了自己想成为一名印刷工人的美好愿望。厂办主任仔细打量了眼前这位高个子初中生,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当即拿出招工表格要鹏翔当场填写,并告诉他:“回学校等消息。”
第二天,班主任老师把鹏翔喊到屋里,和颜悦色地说:“鹏翔同学,你将来应该进大学深造,没想到你初中还没读完就想去印刷厂当工人,太使我失望了。”
鹏翔用充满歉意的语气说:“感谢老师咯样看得起我,只是我已打定主意进工厂,辜负了您的希望。”
班主任老师连连摇头说:“太使我失望了,你走吧,到了印刷厂好好干。”
此后又经过了严格的体检,结果是:关关通过,一切良好。
短短几天时间,鹏翔就由一名初中生变为县印刷厂的职工。穿上簇新的劳动布工作服,感受着从未有过的快乐。他想尽快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母亲,于是向厂领导请假,说要回家拿些行李。
走在由县城通往毛家塅的小路上,鹏翔激动又兴奋,心儿像关在笼里的小鸟,扑扑跳动。
时值仲夏,路旁嫩绿色的稻田,清清的池水,远处那青山碧树,这一切在鹏翔看来,都充满了诗情画意。平日里从县城回毛家塅要走个把小时,这次只用了四十分钟就到家了。
为了给母亲一个惊喜,一直等到午饭上桌时,鹏翔才高兴地叙说了自己已被招工,成为了县国营印刷厂职工的事。妈妈和哥哥几乎同时停止了口中的咀嚼,并同时说出“真的呀?”继而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饭后,翠民到厨房洗碗去了,剩下兄弟俩在屋子里促膝谈心。
弟弟安慰哥哥:“过去的已经过去了,莫背包袱,新农村大有可为,同样可以干一番事业……”
哥哥祝贺弟弟:“还是工人老大哥好,其实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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