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听到李世民催促她回去,她又何尝不是归心似箭,家中新妇还怀着身孕,却不知如何了,于是再三称谢,收拾行囊便去了。
李世民则是站在了河堤上大喊:“都回去吧,回去见你们的家人,回去照顾自己的田地……”
河堤上下的百姓们,这才确信自己终于不必继续服徭役,许多人宛如解下了千斤重担,有人垂泪,纷纷拜倒:“吾皇万岁。”
“万岁。”
这万岁和欢呼的声音不绝于耳。
李世民面上却没有丝毫的喜悦,望着河堤下湍急的河水,无声地摇了摇头。
…………
当日,又下了一场雨。
邓氏的宅邸里,所有的尸首早已拖走,送至远处的乱坟岗中掩埋。
雨水冲刷了邓氏宅中的血迹,也掩盖了那血水中的腥臭。
仿佛这里一切都没有发生,邓氏一族,就从不曾存在过似的。
李世民当日召了扬州刺史等人,狠狠痛斥一通,此后责令他们发放赈灾的钱粮!
他心情很不好,随即将陈正泰叫到了面前,沉着脸道:“正泰,朕思来想去,扬州弊政重重,非要一扫这里的瘴气不可。只是朕现在的行踪已现,只怕消息传回了长安,这长安要震动了。”
陈正泰很理解,李世民是微服而来,在许多人心里,陛下还在深宫里害了病,因而不能视事,所以才让太子暂时监国呢。
固然可能会有人生出怀疑之心,可毕竟没有任何的证据,所以也绝不会说什么,何况君父病了,谁还敢胡言乱语?
可现在天下人都知道李世民在扬州,那么局势可能就有所变化了。
一方面,大臣们会认为陛下私自出访,坏了规矩,难免会有怨言。何况陛下在扬州,怕也多有不便。更令人担忧的是,太子毕竟年纪还太小,难免让人有些不放心。
陈正泰想了想,便道:“不如恩师先行启程回京,这扬州的善后,就交给学生即可。”
李世民若有所思,随即抬头看了陈正泰一眼,眼带深意地道:“追查江南种种弊政,朕可以信任你吗?”
陈正泰正色道:“当然可以。”
李世民却是皱眉:“可朕有些不放心,你还是太年轻了。”他摇了摇头,叹息。
陈正泰却是道:“恩师不信学生,也非要相信学生不可。”
李世民听到陈正泰的话,不由得恍然大悟。
不错,陈正泰这话还真说对了,让任何人来此,李世民都难以相信,理由很简单,江南错综复杂,尤其是这扬州,其他的人来了,只怕一到了地方,就难免和邓氏这样的人同流合污。
江南的事,李世民既然来了,也看到了,知道了,就一定要有一个结果,这是他向那老妇人发了毒誓的。
李世民阖目,面上的表情阴晴不定,似乎在权衡着什么,随后一拍大腿,眼中带着坚定道:“朕暂敕你为扬州都督,节制扬州事,先从扬州给朕查起,朕要你每隔三日,给朕上一道奏疏,这里曾发生了什么,还有什么弊政,统统都要俱实报朕。”
陈正泰心里知道,扬州这个地方,乃是整个大唐最重要的中重镇之一,现如今陛下将这暂时交给自己,一方面是其他人实在不放心,另一方面也是想要再磨砺自己的意思。
陈正泰对陛下的这个勒令没有意外,只是有一件事,他觉得还是得问过自己的这位恩师。
陈正泰便道:“只是,这越王当如何?”
李世民沉着脸,沉默片刻,才道:“朕不打算大张旗鼓的回长安去,若是大张旗鼓,沿途的州府势必要接送,朕怕惊扰了百姓,这些人……朕是看透了,让他们施行仁政,他们装聋作哑,可让他们迎奉朕,他们却是竭尽所能,只怕朕要回京的消息一出,这沿途的所有的州府,都要竭尽所能预备供奉之物,又不知要搜刮多少民脂民膏。”
说到这里,李世民忍不住又是叹了口气。
此次江南之行,他已算有了见识,道:“所以朕打算私下里先回长安,等抵达长安时,再传诏天下。至于李泰,此待罪之人,朕若是带着,多有不便,你暂将他看押在此,等朕回京之后,再命人来此押解。”
陈正泰心里想,可他终究还是越王啊,又没有定罪,我和他一起,得有多尴尬啊,是成天抽这孙子好呢,还是每天将他当大爷一样伺候?
似乎看出了陈正泰的担心,李世民便道:“他乃是罪囚,你不必网开一面,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知道朕的意思了吗?”
陈正泰其实等的就是这么一句话,虽然知道恩师已经对这个儿子失望之极,但毕竟人家还是皇子呢!现在有了恩师的答复,陈正泰也放心了。
他颔首道:“那么学生这就交代学生的二弟,陪同陛下预备启程。”
李世民却是摆摆手道:“就让苏卿家留在此吧,你身边也需用人。朕已密令齐州的军马在运河一侧枕戈待旦了,朕行船至山东,便可与他们会合,只需带几个禁卫即可。何况带着这样多的人,反而难以掩人耳目,朕需赶紧回长安去,回到长安,也该有所布置了。”
李世民的话里,似乎隐含着深意,显然,对于李世民而言,这件事是决不能这样算了的。接下来,整个朝堂,将会出现一次巨大的变动。
虽然就算是身为皇帝的李世民,也不知变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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