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正泰知道李世民是个自信满满的人,他既说不必担心,自己再怎样劝说,也无济于事,何况自己这个恩师,戎马一生,历来勇猛果决,此次他宫中也带来了一批禁卫,虽只有二三十人,不过看来也都是好手。
再加上只要一离开扬州,立即便可和济州的兵马会合,倒也不必有什么过分的担心。
陈正泰应下:“学生谨遵师命。”
李世民随即目光温柔地看着他:“朕今日终于知道,为何朕是孤家寡人了,你看朕的儿子是什么居心,再看这些官吏,又哪一个不是心怀鬼胎?天下的世族们,只顾着自己的家族,这天下万民,倘使无朕,还不知如何被残害。幸赖正泰尚和朕一心,这扬州之事,朕给你专断之权,你放手为之,不必有什么顾忌。”
李世民说到此处,面上掠过了一丝悲哀。
陈正泰也不禁在心里幽幽叹了一声。
既是做了决定,没多久,李世民便令人备马,他穿着的只是寻常护卫的甲胄,随即带着二三十禁卫趁着夜色飞马而去。
此时天际依旧笼罩在夜幕中,在这邓氏的宅邸里,陈正泰相送之后,便在后宅暂时下榻。
只是想到这里曾发生过的屠戮,陈正泰辗转难眠,便叫了苏定方来,恳谈了一夜。
等到天色微亮,他打起精神,吩咐苏定方道:“此番定要好好看管越王,我们在此住上一日,明日启程去扬州城,至于陛下的消息,暂时不要泄露出去,若是被人察觉,只怕又要引起轩然大波。”
苏定方已有些困了,不过他想起了一件事来:“大兄叫我来攀谈了一夜,是不是一人住着害怕?”
“胡说。”陈正泰批评他:“为兄只是心忧百姓而已。”
苏定方连连称是:“是,是,是,倒是愚弟多嘴了,要不今夜我卷铺盖来和大兄同睡,如何?”
陈正泰脸色变了变,随即道:“也好,你我兄弟,不必有什么忌讳。”
陈正泰也是困了,便再也熬不住的睡了。
……
扬州刺史吴明命人开始发放粮食,他是万万没有想到,皇帝会来这扬州啊,而且李泰突然失势,现在竟沦为了阶下囚,更是令人不敢想象。
当初越王李泰来时,江南士民们振奋,吴明这些人,又何尝不振奋呢?
这江南的士民,本是南朝的遗民,大唐得天下之后,依仗的却是程咬金那些军功集团,除此之外,自然还有关陇的世族。
不过李渊做了天子,为了制衡李世民,倒是对南朝的世族有过拉拢,征辟了不少南人做了宰相和重臣,可随着一场玄武门之变,一切又回到了老样子。
在人们看来,这位越王殿下,实有帝王之相,而越王也对江南世族尽力的拉拢,可这一次,一切都变了。
吴明已经感受到自己的前程已经无望了,不只如此,只怕陛下回了长安,第一个要收拾的就是他。
平日里,他的奏报可没少吹捧越王殿下啊。
更何况……
此时刺史府里,已来了不少人,来者有扬州的官员,也有不少本地的士人,众人垂头丧气,惶惶如丧家之犬一般。
在落座之后,率先说话的乃是高邮县令,这高邮县令在这许多人之中,地位最是卑微,所以小心翼翼的朝吴明行了个礼:“吴使君,今日你可是亲见了陛下今日的神色的,以下官之间,只恐你我要大祸临头了,那邓氏……不就是榜样吗?”
吴明打了个寒颤,好在他勉强镇住了神,随即摇头道:“不至这样严重。”
“陛下连害民贼这样的话都说出口了,哪里还不严重?现在陛下所发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可莫要忘了,若是其他事查了出来,你我岂有不死之理。”这高邮县令深深地看了一眼吴明,而后意味深长地继续道:“吴使君可不要忘了,这高邮县的税赋,已收到了贞观三十五年哪。”
贞观三十五年……假如李世民能够活到贞观三十五年的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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