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费齐把写好的请柬打成两捆,打车给天蓬送去,天蓬不在,他把请柬托付给工头收好就走了。晚上天蓬来电话直说好,说建红和他父母也都说好。
费齐听了挺高兴,没想到天蓬得寸进尺,非让他再写个条幅或者中堂不可,四扇屏就更好了,这样挂在客厅或者书房一定不错。
费齐气乐了:“你有没有完?”
“一时半会儿完不了。”
“不行,我那字上不了墙。”
“从前你就说不行,我看行。你看满街上那些大官的字,我看哪个也不如你写的,他们都敢,你有啥不敢的。”
“你不懂,肉食者鄙,我那字要是也挂在你家墙上,也就没脸去你家了。”
“你就是放不开,你吃亏就吃亏在这上头,我说行就行,抓紧呐。”
“就是行,也来不及了。”
“有什么来不及的,两下子不就写出来了?”
“你不懂,装裱怎么也得十来天,不赶趟了。”
“没事,也不为了婚礼,我平时也是需要装门面的。”
“你那房间我看过了,几乎都是欧式的装修,挂个条幅、中堂不伦不类。”
“没事儿,现在有几个懂得伦、类的,你临的那个《兰亭序》就挺好,你再给我临一个,要不你干脆就把你墙上的那幅裱了送给我吧,还省得做旧了。然后再给我写个中堂。写啥你琢磨吧。”
“你都快成胡子了,怎么看什么抢什么呀?我觉得你还是挂几幅油画或者照片比较谐调。”
“我也想过,不过,油画还真不太好掏弄,齐齐哈尔连个像样的画廊都没有,我也没有画油画的朋友。得了,就你了,谐不谐调就是这个了。”
这下费齐可难为了费齐,写什么,用什么样的字表现什么的内容都成问题。这么些年只是临摹,从来也没搞过创作。好在天蓬也不要求时间,费齐也就一边练字,一边琢磨给他写些什么。
这以后费齐又去了天蓬的新家两趟,每次去,新房的装修都有新的进展,只是天蓬都不在,两次都是去更换建材了。
一次听工头儿讲新娘子不喜欢瓷砖上的暗花和地板的纹理,另一次说是去换马桶了,说是新娘子觉得原来那个马桶和厕所里别的东西风格不太协调。
费齐想一边心疼天蓬,一边想龚建红的审美已经精微如斯,怕是只有天蓬这样的人物才能养得起。看着他们日渐有形的工程,费齐感叹:原来天蓬元帅爱情的陵寝是如此的奢华。
闻着刨花和胶水的味道,听着射钉枪砰砰的声音,费齐仿佛也能感受到一种新生活的甜蜜,这种甜蜜使他不禁有些心急起来。这种急有些痒,也有些烦。这些年他也参加过很多次婚礼,甚至很多同龄人都有了孩子,可他从来也没有过这种急的感觉,今天这种感觉一来,他也觉得很是奇怪。
看着天蓬的新房,费齐难免羡慕,他强迫自己想点儿别的,想点儿这其中他并不羡慕的东西,在这想与不想之间,他变成了那只葡萄藤下的狐狸。
他发现自己已经会六般变化了:变熊猫、变兔子、变毛虫、变驴子、变狐狸,另外还有狼。只是他的修为很浅,还不能变化自如,他每一次由人形变化去都很容易,但是每一次再想变化成原形都很难,而且,好像很容易被看出原形。
这变化本身大多有痛苦,但有时变化得自然,痛苦很小。最痛苦、尴尬的是被人当场看穿了原形:瞧,那只废物的熊猫,那头傻驴子,那条吃不到树叶的毛虫,那只心理变态的狐狸,还有那匹孤芳自赏的狼,那不都是费齐吗?
大圣的变化原本是为了迷惑对手、克制敌人、方便行动,费齐的变化则像是被人施了法术、咒语,着了法器,能否变回原形全凭造化。
费齐特意为十月一号的课做了教案,好让刘宏给他带一天的课。九月三十号,上过晚课,天正下着小雨,回不了家的学生围着费齐问了一些问题,一直到八点半了,雨还是没有一点儿要停的意思。
听说结婚时的小雨预示着新娘子未来的眼泪,费齐倒是不信,只是怕这小雨淋皱了自己的西装。他摆脱了学生,也没回家,出门打车直接到了天蓬的新家。
新房的防盗门上帖着一个大大的金色喜字儿,没关。屋子里有的是人,费齐找了一圈也不见天蓬。有人说他去火车站接客人了。费齐就挨个房间参观:房间地上都铺上了家俱和电器的包装纸壳,横竖再用胶带粘着,整个新房像一个糊着面膜的贵妇人,模样怪怪的,只知其爱美而不见其美。
大方厅已经成了赌场:三桌麻将,一桌“三打一”,将近四十多米的空间显得挤挤巴巴的。每个人的手边都放着一沓子钱,见费齐来看也不避讳。
费齐走到酒柜边的一桌旁,看了一会儿,见一个人称“王哥”胖子的才点了一炮儿就掏了一百多块,心想自己兜里的钱顶多也就只够玩一个小时的,吐了口气上别的房间参观。
天蓬的新书房也能有四十平米,地上没铺纸壳,所以没有人,费齐脱了鞋进去,开了灯,脚踩在巴西黄梨的地板上,感觉自己马上就要生出一条光灿灿的尾巴来了。
这间书房是由从前相临的两个房间从中间打通一个月亮门形成的围之中,对放了两个真皮单人沙发和玻璃方茶几,一个巨大的水晶烟缸一尘不染地摆在茶几上面。里间除书柜之外放一只真皮的长沙发,可坐可卧。天蓬曾告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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