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正午时分,柔仪殿殿顶上的积雪慢慢融化,露出湛青色碧瓦,雪水滴滴答答顺着廊檐滴下来,砸进地砖上的小坑里,溅起朵朵水花,渐渐洇的院内青砖湿了一片。
张贵妃一身家常黄地宝相纹褙子,松松挽着堕马髻,病怏怏斜倚在榻上。锦娴轻手轻脚将白瓷小药碗放在小几上,见她双眼似睁非睁,也无甚精神,不禁叹口气,在她身后塞个绣花云锦软垫子,捧着药伺候她吃了。
替她拭拭唇角,叹道,“怎得娘子吃了这许久的药,不仅不见好,反倒越来越没精神?换了两个太医仍旧是这样,一个一个只会拿官话来搪塞。”
张贵妃闻言,略睁开眼,向软垫子上靠一靠,握着嘴又咳嗽两声,示意小丫头将熏香换成清淡的苏合香,有气无力说道,“自从惯常在咱们这儿走动的孙太医告老还乡后,这些新上来的总用着不合心。虽说看起来开的也是那些滋补的方子,可吃着总不甚见效。”
说着,勉强向锦娴道,“替我揉揉鬓角,这几日总觉得头有些发胀。”
锦娴忙告声罪,轻轻在她头顶和鬓角上按着,又开解道,“照奴婢看,娘娘八成还是因着公主的事伤心劳神太过,忧郁积在心里,伤了肝。您还年轻,日子还长久,下一次一准儿能怀上皇子。”
她只应一声便不再言语,又将眼阖上,片刻又睁开,问一句,“妈妈怎得还没来?”
锦娴方要答言,可巧丫头进来通报,说贾婆婆求见。张贵妃这才比方才精神些,撑着坐直身子,命请进来。
贾婆婆行过礼便向小几对面坐了,告罪道,“天暖雪都化了,路上泥泞难行,这才晚了。”说着向她面上觑几眼,见她面色虽看上去像是红润,却依稀有些潮红的样子,不像正常面色,立时起身握了她的手紧张道,“娘娘怎得看着这般没精神?”
张贵妃握着胸口又咳两声,微蹙眉头道,“我也不知怎么回事,总觉得心里燥得慌,周身却又发寒,手也软脚也软,头也有些发胀,太医看过也说不十分明白。”
“距我上次来不过半个月,那时候太医说娘子伤心太过伤了身子,又不巧着了风寒,轮流用些发散和进补的药即可,怎得这些时日过去,不见好,反而还加重了?”
张贵妃道,“我看过方子,左不过素日常用的人参,黄芪,当归等。”说着摇摇头,“老七那边最近如何?为了避嫌我也未曾向官家打听过。”
贾婆婆见问,答应道,“七殿下如今行事很是谨慎,愈来愈得官家赏识,朝中大臣也已有几位私下里托人去他府上走动了。而且那丫头现下有了身子,将个十三殿下拖在身边,几乎无法□□与他抗衡。”
她见张贵妃眉间松开许多,忙安慰道,“娘娘就放心吧,少操些心,先把身子养好最是要紧。前朝的事,自然有七殿下打点。”她忽然想起来一事,道,“来时路上我看到皇后身边的杜鹃了,见了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她主子那样狡猾,别是趁机在娘子的汤药里做什么手脚吧?”
张贵妃闻言楞了一愣,“我还真没往这上头想过。她一向懦弱……”她皱着眉头,想起元日家宴,自己戴着装饰了九龙四凤花冠时,她的眼神,倒有几分唬人,不由说道,“也保不齐。”说罢握紧拳头在小几上一锤,“咱们官家……哪儿都好,就是耳根子软,咳咳……若狠狠心将她废了,也就没这么多事了!再不然若是那次……哎!”
贾婆婆见她话说几句便喘一阵,心疼道,“娘娘休急,日子还长,也不急于这一时,身子最要紧。我那儿媳妇的舅舅,脉息极好,左右宫里这些太医看了也不见好,不如改日求了官家,准他进宫来替娘娘请脉,说不定便能大好了。”
看她竟有些坐不住的样子,叹口气道,“娘娘先将钗环卸了吧,省的沉甸甸的压身子,待好些了再戴吧。”说着招呼锦娴一起服侍她睡下,看她睡着仍旧是不安稳,又将锦娴拽到外室细细问了一遍饮食,这才忧心忡忡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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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滔滔的身孕终于过了三个月,她又在府里闷了这些时日,意欲趁天晴出去走走散散心。想着王妃几次派人来打听她身子可安好,便命人预备车驾,径直向汝南王府行去。临上车还几次三番嘱咐小厮,待十三回来一定要向他回禀清楚自己去向,省的他见不到人着急。
待到了王府,王妃身着家常淡色褙子,正躬身侍弄一盆开的正好的“独占春”,白色的花瓣边缘略带一圈粉色,看上去淡雅清幽。她见滔滔进来,忙将花剪递到丫头手上,扶住她的手,笑道,“快别多礼,坐下说话。”
说着向她面上肚子上打量一番,道,“也有三个月了吧?看着气色还好,身子倒还轻巧,害喜可严重?”见滔滔摇摇头又笑道,“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十三舍得你一个人出来?”
滔滔红着脸垂下头,轻声道,“他去上值了。”说着命知画捧上来一个精致楠木雕花首饰盒放在桌上打开,亲自向王妃方向递过去,道,“娘,这是皇后娘娘节下赏我的东珠耳坠和玳瑁发钗,我想着太贵气,怕是压不住,便想着孝敬您,只怕您这气派才相称。”
王妃就着她手看那一对耳坠上的东珠,有小龙眼大小,浑圆匀净,两颗几乎一模一样。那玳瑁发钗精美无比,两样都是极品,想来也只有底下人孝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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