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禅寺建在半山腰上,抬头望去若隐若现。山下只有一条泥泞的小路能通上去,路口无任何标识,前往朝拜的景象远没有法净寺那般热闹。惠能顺着小路往上走,边走边想,这大概就是韦璩之母不能亲往祈福的原因。
一块刻着“东禅寺”的木牌出现在眼前,想来眼前这一排低矮的木屋便是名满天下的东禅寺。正中间的屋子略宽,比丘们正在做早课,一讲座师领着众人念经。与众比丘相对而坐的是一老和尚,闭着眼睛,神情安详,正是五祖弘忍法师。
惠能站在门口,担心打扰众比丘早课,不敢迈步而入。然而堂内竟安静下来,五祖闭目说道,“有善男子自远方而来,还请堂内说话。”众比丘退居两侧,望着惠能步入佛堂,讲座师微笑着朝他点点头,示意他上前。惠能来到众人中间,右膝着地,合掌恭敬而礼拜。五祖睁开双眼,望着他问道,“汝何方人,欲求何物?”
惠能抬起头,正欲作答,忽然愣在那里。上下打量五祖,这不是南市说经的老和尚?但从他神情上来看,又不像见过自己,当下不知所措。那名作神秀的讲座师见他神情有异,提醒道,“五祖在问汝话。”惠能意识到有失礼仪,定下心神回答道,“弟子惠能,岭南新州百姓,远来礼师,惟求作佛,不求余物。”
“汝是岭南人,又是獦獠,若为堪作佛?”五祖笑道。
“人虽有南北,佛性本无南北,獦獠身与和尚不同,佛性有何差别?”惠能不卑不亢,岭南在中原人的印象之中落后封闭,故称其为獦獠以作蔑称。
在座比丘均是一惊,神秀讲师更是微微点头,想不到这獦獠貌不惊人,却有这般悟性。五祖法师用余光扫视堂内,吩咐道,“汝根性大利,可留寺中随众从务,作一行者。”这行者,即未剃度出家而住于寺内帮忙杂役者,未得比丘身。
惠能退出佛堂,去到后院一行者处报道,从此在寺中劈柴舂米。每日路过佛堂,不敢妄进而听讲,亦不敢私下参见忍大师。寺中比丘以之为轻,作杂役见,唯有神秀讲师待之以礼。惠能不以为然,能身在佛门清净地之中,心已足矣。
经三月余,五祖一日忽至后院,见惠能劈柴大汗淋漓。上前问道,“汝入寺三月,惟劈柴舂米,心中作何念?”惠能放下手中营生,回答道,“旁人见是劈柴舂米,惠能见是坐禅修行。愚人空坐曰清净,智者万般皆为禅。”
五祖面露欣喜,感叹道,“匆匆一别,未至一年,汝竟已脱胎换骨。善哉,善哉!”惠能闻此,方知五祖正是南市说经的绯裟和尚,便将一番遭遇速速道来。
五祖听罢,恍然大悟道,“智远禅师乃得道高僧,与和尚渊源颇深。慧纪禅师数十年独居虚空山,旁人能见上一面亦为机缘,汝竟能得此二人点化。无怪乎,无怪乎!六波罗蜜之中,汝已习得法门有五,和尚便传授汝摩诃般若波罗蜜之法门。”惠能兴奋不已,端坐于地,又忽然起身砍柴。
五祖微笑着点点头,在一旁传授道,“摩诃般若波罗蜜,最尊最上最第一,无住无往亦无来,三世诸佛从中出。我此法门,以心传心,明心见性。用真如自性,以智慧观照,于一切法,不取不舍,即是见性成佛道。”
“世界虚空,能含万物色像,日月星宿,山河大地,泉源溪涧,草木丛林,恶人善人,恶法善法,天堂地狱,一切大海,须弥诸山,总在空中。世人性空,亦复如是。自性能含万法是大,万法在诸人性中。若见一切人恶之与善,尽皆不取不舍,亦不染著,心如虚空,名之为大,故曰摩诃。”
“一切即一,一即一切,来去自由,心体无滞,即是般若。一切般若智,皆从自性而生,不从外入。三世诸佛,十二部经,在人性中本自具有,不能自悟,须求善知识,指示方见。若起正真般若观照,一刹那间,妄念俱灭。若识自性,一悟即至佛地。”
“一切处所,一切时中,念念不愚,常行智慧,即是般若行。一念愚即般若绝,一念智即般若生。世人愚迷,不见般若。口说般若,心中常愚。念念说空,不识真空。般若无形相,智慧心即是,若作如是解,即名般若智。”
“凡夫即佛,烦恼即菩提。前念迷即凡夫,后念悟即佛。前念著境即烦恼,后念离境即菩提。著境生灭起,离境无生灭,由此岸而到彼岸,故名波罗蜜。”
惠能一边砍柴,一边听五祖传授,竟能顿悟其中奥秘。知这般若智慧不从经出,乃从真如自性中出。凡夫只要能见识自身真如本性,依本性而为,便能立地成佛。当下向五祖法师禀道,“不离自性,便是福田。”
五祖既喜又惊,旁人领悟此间法门,一月尚不能入门。这獦獠竟一听即悟,小心嘱咐道,“吾思汝见解非凡,恐有恶人害汝,遂当日佛堂之上不与汝言,汝知之否?”
惠能连连点头,禀道,“弟子亦知师意,不敢行至堂前,令人不觉。”五祖不胜欣慰,指点道,“我此法门,汝虽顿悟,但要见识真如本性恐非易事。和尚不能时常与汝点化,全凭汝之造化。”惠能谢道,“弟子谨记。”
经此番点化后,惠能白天砍柴,夜里参悟这摩诃般若波罗蜜。然而正如五祖所说,要见识真如本性谈何容易。惠能修行一月不仅未有任何收获,反而心神不宁,噩梦缠身。既不能去请教五祖,又不能自我开解,只得放弃修行。
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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