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色将尽花含烟,月明欲素愁不眠。
赵瑟初停凤凰柱,蜀琴欲奏鸳鸯弦。
此曲有意无人传,愿随春风寄燕然。
忆君迢迢隔青天,昔日横波目,今作流泪泉。
不信妾断肠,归来看取明镜前。”
曲音切切,歌声悠悠。
她吐字很清晰,声音虽并不像大部分歌姬般魅惑动人,却仍旧把词中所传出的孤寂哀怨情绪挥洒了个淋漓尽致。琵琶音调起伏不大,好似群鸟在低空中徘徊回旋,与她悠然的歌声相合,所传出的悲戚之意不由更浓,直欲令听者动容、闻者心碎。
曲罢,音毕,河两岸的人们直直静默了半晌,方才掌声轰动,赞口不绝。
“小女不才,能博各位芳家一笑已是小女万分的荣幸,如有不妥之处,还望见谅。”紫衣歌姬朝众人作了揖后,便下台走向了一处花舫。
“当真是余音袅袅,绕梁三日啊!这个才是真正的功夫,不似其她歌姬那般靠着柔美声音来赚取人心。”凌掌柜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在心底不由发出了评论。
“爹,您觉得这位姐姐弹唱得如何?”
凌掌柜仍有些意犹未尽的点头微笑:“的确是不错,听说去年春节争得第一的那位在今天也会出场。不知二人相较之下谁能更胜一筹呢。”
“这位姐姐肯定比她厉害。”第一眼见到她时就觉得她很与众不同,凌溪月在心底还是很看好她的。
终于见到她上岸了,凌溪月匆匆告别凌掌柜,便野兔般的在人群中钻来钻去,一边喊着“姐姐,姐姐……”,一边去追她。
“姐姐,你的……你的弹唱技艺真的好棒哎,不知我该……我该如何称呼……你呢?”终于追上她了,凌溪月累得气喘喘,掐腰弓背的立在那。
而这紫衣歌姬却是面色一怔,似是对她的突然搭讪有些不满。
见她这样,凌溪月只好简祍行一礼,和善谦恭地道:“姐姐,我叫凌溪月,你可以直接称呼我为小月,放心吧,我并没别的意思,只是想互相认识一下。”
“小月?”
“嗯嗯。”她慌忙点头。
“哈哈……”紫衣歌姬突然笑了,只是这笑声显得有些空茫而悠远,似是在回忆着什么。笑过后,她忽然将脸庞靠近凌溪月,嘴角一扬又露出个邪魅的笑来:“好久没人敢像你这般正色的主动找我说话了,这么久以来,你倒是第一个啊。”
凌溪月不由后退两步与她拉开距离,蹙眉道:“姐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越听越糊涂呢?”是啊,她话中究竟是何意呢?特别是那种邪魅的笑,这种笑容与她本身的气质根本就是天差地别!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凌溪月怎么也不会相信这种笑容会出现在她身上。
紫衣歌姬轻笑了声:“没想到你这小丫头还挺有意思的嘛。”她再次靠近凌溪月,伸手把玩起了她的发髻,“我已经好久都没尝过人血的滋味了,你我既然有缘再此相遇,不如我就先拿你下手罢,老天这么眷顾我,我可不能不领情,你说是也不是?”
凌溪月顿时听得毛骨悚然,不由惊叫一声倒退数步,中途差点撞到别人,“姐姐,你,你不会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吗?都到了这个份上,居然还不知自己的处境。”紫衣歌姬喟然长叹一声,“凡人呐,永远都是那么的愚昧无知。”
余音刚落,她的长发突然飘起,飞飞落落竟如人间鬼魅一般!一袭紫衣无风自动,妖冶如女鬼降世,双眸猩红,充盈着嗜血的流光。整个脸庞变得狰狞且骇人,卓尔不凡气质顿时全无,代之于一种妖异和邪魅!
这瞬时间云泥般的变化,让凌溪月直接被吓住了。
周围的人们见她突然变作这番模样,顿时避如妖魔鬼怪一般大喊大叫着躲开。仅仅片刻功夫,凌溪月所在的秦淮河北侧的人们,已经乱成一团。
紫衣歌姬似乎很享受这种情景,眼前已经呆傻住的凌溪月她居然再也不愿看一眼,只是很悠闲地抬起手臂,单手往怀中琵琶弦上一拨——
这是一种十分怪异的音调,仿若锈铁相磨,乌枪爆破,又好似夜鬼啼哭,怨妇凄诉。音律杂乱无章,不在曲调,令人牙倒耳酸,难受非常!她每弹一下,心脏也跟着震动一次,恍若是被重锤狠狠地敲击着。不多大会儿便感觉胸闷气短,心脏绞痛得想要吐血!
曲音渐弹渐急速,音调渐弹渐高昂,犹如暴风中汹涌澎湃的海浪,很快便席卷淹没了秦淮河两岸所有的人们。刹时间,惨绝人寰得痛苦喊叫此起彼伏,不堪入耳。
凌溪月倒在了地上,感觉浑身上下所有力气都被抽空了般用力不得,没有反抗可能。难道今天,就要命丧在这曲声中了?
在这种境况下,凌溪月最先想起的人是自己的父亲。他是一个很不平凡的人,至少凌溪月是这么认为的。
没有其他亲人,凌掌柜便一人扛起家中所有重担。为了维持开支问题,他每天都早起晚睡,忙活一整天,累得让人看了都心里难受。
凌溪月很小就知道爹爹的身体原来并不好,经常咳嗽。她是在一天天的长大没错,可他的病情却一天比一天严重,有时候发起病来,都能咳到喘不过气的地步,至于咯血,那都是司空见惯的常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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