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潇潇而过,暖阳对着世间万物露出微笑,携着缕缕微风俯瞰向大地,正应了「那年光三月里,朱楼百花中」的好时节。
三月初三,苏府。
春日里的熹微总是提前到来,前一刻还是漆黑一片,不过须臾便已是光辉满天。燕儿提前出巢,花儿含苞欲放,塘子里的鸳鸯早早地梳理起颈毛,肥硕的胖黄雀扑棱着翅膀,迫不及待地外出觅食。只见它左蹦右跳,踩着交错的树枝,穿过茂盛的树叶,在一只枝桠上停下了脚步。
苏府宅院占地不小,好歹是京城知府的府邸,雕梁画栋,亭台楼阁之美诸都繁不胜数,更难得的是这宅院乃先帝所赐。现任知府苏白的父亲苏允在世时曾官居一品,为人恪尽职守,兢兢业业,甚得先帝看重,遂将此宅院赐之。
此刻九曲回廊中正奔跑着一个欣长的身影,从背后望去,那人头上的发带随风跳跃,可见速度。胖黄雀舒服地摆了摆身子,刚想飞离,却听见底下“嘭咚”一声。
丫鬟菱儿趴在地上,看着撞到自己的人,不由惊讶地长大了嘴巴。眼前这年约十七八岁,头束荷叶巾,身穿靛蓝色绣竹直裾的清秀少女,不正是苏府大小姐苏炜彤吗?
大小姐怎么穿成这样,一副男装打扮?她这般不顾女儿姿态的飞奔,急着要去哪儿?
缋着蓝色竹叶的衣缘如水波拂过眼前,正当菱儿犹自乱想之时,苏炜彤早已如一阵风似的离去。
唐星低着头站在正房前庭,远远望去看不清表情,只见她的身子抖得如同那枝头的枯叶,也不知是被冻得还是吓得。游廊边三三两两的丫鬟们聚集在一起,故作神秘的半掩着嘴说话,声音恰好让唐星听见,话里话外透着的全是有好戏可瞧的兴奋。
“诶,你看,表小姐又要被老爷训斥了。”
“有什么样的老子娘就有什么样的种,也难怪老爷瞧不上她,唉……”
“长得再漂亮,还不是寄居在别人府上,府里明着暗着谁承认她是小姐了,说白了就是大小姐的贴身丫鬟!”
唐星脊背一僵,头埋得更低了。
许是因着文臣的缘故,苏家历来极重规矩,尤其是苏白的茂哲院,正房里头若是没有招呼是容不得擅进的。前次张姨娘为苏白炖了秋梨膏匆匆而入,结果被苏白罚跪在这廊下半个多时辰。
许久,门口的婆子才慢悠悠地给唐星打起了帘子:“表小姐,老爷有请——”
屋里的暖风扑面而来,唐星轻轻吐出一口气,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正房内,青铜香炉焚烧的熏香袅袅升烟。紫檀雕花木条案前的八仙桌旁正端坐着一位头戴南华巾,身着黻领长袍的中年男人,他轻呷着手里的青瓷茶盏,对逐渐走进的唐星仿若未见一般。而他身旁站着一个身段丰盈,身穿蜜合色茧绸衫子的年轻妇人,正给男人不轻不重地捏着肩。
这女子不是旁人,正是苏府姨娘张氏。说起这张氏,闺名一嫄字,江陵人士。本是官宦女子,家道中落而入府为奴,又因脾性直率,善解人意而得了苏白的欢心,在大小姐苏炜彤的娘亲过世后便收了房,抬了姨娘。
唐星畏缩地觑了眼上座的中年男人,低垂下眼睑:“舅舅……”
一时静默,四下噤声。
苏白搁下茶盏,打眼眙着面前的少女,见其巴掌大的小脸上虽是不施脂粉,但难掩玉肤樱腮的好颜色,身上穿了件半旧不新的鹅黄半臂,梳着双螺髻的头上也只有一只鎏金细花钏压着发,那双低垂的眉眼乍一眼看上去不甚出彩,可却偏偏流露出一种我见犹怜的濯濯动人来。
可恨,真是长得越来越像她了!那个贱人,是苏家难以启齿的耻辱!
精致的茶盏被苏白猛拍桌子而撞击得哗啦一响,茶水四溅间张姨娘眉惊眼跳直向唐星打眼色。
唐星偷偷抬眼,目光快速流眄过苏白,捕捉到他眼中的恨意,不由心头一酸。她吸了吸鼻子,努力遏制眼中的泪意,缓缓跪倒。
苏白冷眼瞧着伏在地上的唐星,沉喝一声:“穆姑姑,进来!”
一个肃着脸,年约五旬的花袄老妪应声走入厅中,她双手捧着一套灰色男装,举到苏白跟前。苏白抓起那套男装砸到唐星的脸上,“不要脸的东西,你看看这是什么?”
张姨娘忙上前阻拦,耳垂上的岫玉坠子随着她的举动快速地摆动着,“老爷,消消气。这个,这个……也许是表小姐自个儿穿着玩的。”
苏白闻言用眼刀刮了眼张姨娘,又对唐星冷笑:“玩?那你告诉我,你怎么玩的?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成日里尽倒腾些伤风败俗的东西,难不成话本子看多了,也想玩个假凤虚凰,出门勾搭外男,啊?”
唐星闻言身子一抖,神色也随着苏白这话更黯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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