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春生,同跃感到惭愧。只有七岁的孩子,没有温饱,没有关爱,在养父母的虐待下度日。小小的男孩却能在恶劣的环境里顽强地成长,积极地寻求生存自助的方法。
同跃后悔没有留春生多住几天,脚伤彻底养好后再让他回去;后悔当时邀请春生再来玩的语气没有更热情、更具体、更真诚一些。其实北坡村并不远啊,走山路近道最多半个小时。同跃变得兴奋和焦虑,想去看望春生的冲动一旦产生就难以平静。他看了看座钟,抓起草帽戴在头上,向父亲打了声招呼便顶着烈日上路了。
春生见到我会有什么反应?吃惊、高兴、激动、还是无所谓?分别只不过一周,总不至于不认识了吧。
他兴冲冲来到北坡村却扑了个空。养母说春生不知死哪儿去了,一天到晚不着家。同跃好生失望,甚至有点怨恨,能到处乱跑也不去看看我,无情无义的小东西!可转念一想,终归是个小孩,怎可能有大人那样的思维和情感。
回家的路上无精打采,同跃多花了近一倍的时间。到了南岭村口,同跃仍不死心,顺公路极目眺望。远处的一棵大树下隐约躺着一个小人,走近点同跃确定是个男孩,不由欣喜若狂,飞奔过去。
春生在树荫下面睡的正香,同跃激动地伸出双手,想将男孩抱在怀里。刚触到春生身体时,他又忍住,怕吓着孩子。
“春生,春生,我是同跃。”同跃轻柔地摇醒春生。
“同跃哥,我刚梦到你了,我还在做梦吗?”春生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接着做你的梦吧。”同跃乐,把春生托在怀里。他哼着小曲,摇晃双手,向村里走去。
小男孩舒服死了,眼皮眨了几下又闭上。
春生一直惦记着听同跃讲孙悟空的故事,回家两天后就试图来南岭村,结果迷了路。上次是同跃背他,觉得很近,没有注意大樟树前面不远有三个分岔口。春生分别试了试,但不敢走太远。他有过迷路的经历,差点回不了家。后来他向村里几个大人打听,沿公路一直走就能到南岭村,但要多花很多时间。
今天上午,春生帮养父干完活,再次踏上去同跃家的路途。公路很好走,但好像遥不可及,加上晌午的烈日,男孩好几次想打退堂鼓。春生走走停停,每逢有大树就坐下来歇一会儿,最后疲惫不堪的他在树荫下睡着了。
同跃十分殷勤地款待了这位小客人,做了一大碗鸡蛋面条让春生吃了个肚圆,继续给他讲《西游记》。离开时塞给男孩两块红薯干,带他把这段近路认熟,反复叮嘱他再来玩。
三天后春生又来了,这次下午出现了雷阵雨,同跃留他住了一宿。打这以后,春生对天气变化有了浓厚的兴趣,每天定时站到村里的有线喇叭下听天气预报。
母亲去世整整三个月,同跃还佩戴黑袖套。父亲几次暗示他摘掉,同跃固执不依。同跃理解父亲的担忧,不仅仅是母子情深,更担心他为当年母亲受伤致残悔恨自责,不能解脱。
同跃执意带黑袖套还有一个原因,不愿意与别人笑闹。他几乎每年夏天回村参加双抢劳动,小时候父亲逼他参加劳动,长大了主要为报答村里对他父亲的仁慈宽大,在一定程度上是代替有病的父亲劳动。同跃与村里农民半生半熟,社员们特别喜欢与这位害羞俊男开□□话题的玩笑。同跃现在尤其没有这种心境,只想埋头劳动。
早上同跃走进父亲房间,将一碗煎好的中药放在床头柜前。坐在床上的肖福通不停地咳嗽,费力咳出一口脓痰,吐进床边的痰盂,然后用力呼吸。
“同跃,妈都走了三个月了......”
“爸,我出工去了。”同跃装憨,转身要走。
“还记得你对妈说的话吗?”父亲费力提高嗓门,有点颤抖的声音中分明含着不安、不快。
同跃止住脚步,他当然记得。
母亲宋芷瑶截瘫后经常发作尿路感染,每一次都遵医嘱大量饮水,冲刷尿路细菌,配合抗生素治疗,闯过险关。然而反复肾盂肾炎损害了肾功能,不全的肾功能不允许患者大量喝水。宋芷瑶深切地感受到儿子失恋的痛苦,忧心忡忡。再次发作急性肾盂肾炎,加上肾功不全、丈夫肺病恶化和对儿子的担忧,宋芷瑶知道自己病入膏肓,辞世日子不远。弥留之际,她望着儿子想说点什么,却没有气力。
“妈,你就安心养病吧。我已经长大,身强力壮,什么苦、什么难我都不怕。”这是同跃对妈妈说的最后一番话。
同跃自尊心强,从小到大,父亲不断成功地使用激将法。想起与妈妈最后的诀别,同跃的眼圈红了。他稍加迟疑,缓缓解开别针,转过身将退下的黑袖套放在床头柜上。
望着儿子离去的背影,肖福通舒了口气。他从床头的墙上取下一家三人的照片,久久地凝视。接着,他把镜框后盖打开,里面隐藏了一张少年同跃的照片。这是他和妻子最珍爱的照片,每次看到它都能勾起儿子带给他们最美好的回忆。但这张照片却触及儿子的心病,肖福通只有同跃不在的时候才忍不住要翻出来看看。他轻轻地抚摸照片,好一会儿又把镜框反过来,看到美丽可怜的爱妻不由泪水盈眶。肖福通情绪激动起来,猛然几声剧烈的咳嗽,气管被痰堵住。他两眼发直,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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