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拉早上醒来的时候,兰草还在熟睡中,监护仪的声音偶尔会有几声响起,小洁已经在换床头柜上的漱口水和涂嘴唇用的棉棒。看到她醒来,连忙拿了一袋豆浆和两个包子给她:“我男朋友给我带的,我让他带了两份。”
小洁看她接过去,又伸手从她手里夺了过来:“我给你放在这个小篮子里,你先刷牙洗脸再来吃。”
她把脚伸进拖鞋里,提提拖拖走到卫生间里,镜子里,仍是那个眉眼里像极了兰草,眼神里却透露着不甘的自己。刚刚牙齿刷好,手机响起来,是弟弟打来的:“姐,妈怎么样了?”她吸了一口气:“还行,昨晚插了管子。血止住了。”
小松的语气里没有伤感:“姐,有钱吗?丽心说想买个好一点的手机,我工资奖金加一起还差了七百块。”
钱,弟弟打电话给她,永远只有一件事,就是钱。要钱。
她扭头看了一眼兰草,正在这个时候,兰草醒过来,止血的管子已经在她醒来之前拨掉了,一看到朵拉在打电话,哼哧哼哧地伸着手:“小松、小松。”
她把手机调到了免提:“小松,你和妈说吧,说你很好。”
小松却急急道:“姐,你快点给我打点钱,支付宝也行,微信转也行,不过用微信转你得给我多转点,以后都要手续费了。”
兰草的声音沉重得像要把自己压到地狱里:“给他…钱给他…”
在兰草的眼里,朵拉的钱来得容易得像是印钞工厂,当然,这个印钞工厂也是利益于她,朵拉不管从皮肤,还是有五官,还是身材,都是年轻时的兰草,那个年轻里让村里所有的男人都着迷的兰草。
村里的那个最有文化的是小学的校长,兰草带着朵拉去学校报到的时候,看到兰草的眼睛都直了,那个对着两三百个师生口若悬和的校长,这个时候说话明显大着舌头“你你你怎么怎么让你你你女儿十岁才来读读读读一年级?”
朵拉当然最后是不负母望地,成了母亲的摇钱树。
当然,兰草最风光的日子就是在病床上的日子,住着vip病房,有个24小时贴身的护士,兰草似乎想把这一生的苦日子都在这几天中颠倒过来,她这一辈子里,苦、痛、忍、一步步马上就要到尽头,竟然也有享福的时候。所以,在兰草清醒的时候,小洁是最苦的。呕吐的时候,小洁拿了痰盂在她面前,她也不吐,把小洁的手推开,然后一口给吐在被子上,小洁又开始擦擦擦,后来小洁也学乖了,一看兰草要吐了,连忙给递块整块的大床单过来,可以直接吐在床单上,再拿走。
为了每天可以让房子多出那0.1平方,小洁也咬咬牙忍了。
朵拉都觉得母亲过分了,苦日子过得多的,又不是只有她,所以她上前制止:“妈,你吐在痰盂里吧。”
兰草嘿嘿冷笑:“你付这么多钱当然要物有所值才是。”
不过很快,痰盂递到她的嘴边,她连推开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无力地吐在里面。不过,她想了另外的办法折磨小洁,就是,直接张开嘴,任嘴巴里的口水、分泌物、呕吐物直接流在枕头上,小洁就开始不停地换枕头、换枕头、换枕头。
小松的这个电话无异于打在兰草身上的强心针:“妈,在我过两天带丽心来看你,丽心怀孕了,三十几天了。”
自接到这个电话开始,兰草开始有了强大的力量来对抗肝硬化这个疾病,虽然疾病已经到了终末期,但是,对人生有更多期盼的兰草开始突然配合起医生的治疗了,虽然她还是经常要使点坏来对付这个她看起来是为了钱才来照顾她的小洁,但是,用药不抗拒了,也不偷偷吃东西了。医生来查房的时候,她操着那不标准的普通话:“医生,我是你们那个邵副主任的婶娘,你有什么好的药,尽量给我用,我家付得起,我要活下去。”
小洁却在这个时候,告诉朵拉自己的假期已经用完了,准备上班了。
而兰草听在耳朵里,却不是滋味了。原来她对小洁也是没有什么成见的,但是这个成见缘于听到朵拉打的一个电话:“我妈生病了,我帮她找了个护工,不过护工很多事情治疗什么的帮不上什么忙,我姐说找个护士可能会更好,护工每天是500,护士24小时陪护是800。”在兰草眼里,你护士不是治病救人的嘛,竟然需要一天800块钱的工资,简直就是直接抢银行嘛。那花出去的钱当然得收回来,然后,就开始无休止地折磨。有一次清醒的时候,她还偷偷扯掉了自己的导尿管,任小便流在床垫了,看小洁忙里忙外地将她坐床上抱起来坐在轮椅里,再换掉床垫,再把她抱起来放到床上的时候,她觉得心里特别的痛快,这辈子,总是她在伺候他人,风水轮流转,总也有她人伺候自己的时候。
朵拉却明显不愿意她这样做,但是她有自己一贯在朵拉面前的威严,只要她脸一板,就算是躺在病床上,也可以让朵拉全身肌肉一紧,作出一副防卫的姿势,这是她用多少棍棒打出来的呀。
邵小红这个时候来看她们,一进门,邵小红还是一副很亲热的样子叫她:“五婶婶。今天好点没有?”
躺在病床上的兰草,这个时候来劲了:“小红,坐,来坐。”虽然说话喘着气,但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兰草,生平最怕的就是邵小红,邵小红小小的个子,其实她们是有不快的,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不快,似乎也就冲散在时间的沙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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