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厂官只觉得手心里被塞进了一小卷纸片。他在这上头是人精,借着袖子的遮掩低头一瞧,便知道那是一张至少五十两的银票,脸上顿时又露了点笑容。干咳一声,抬手往上唇抹了抹那两撇胡须,银票就已经进了袖袋。
“宋二爷,并不是我不通融……”周厂官放下手,就露出无奈的表情来,“要说这窑场,只要年底下能交上工部要的瓷器去,算算这时日倒也宽裕。只是——前些日子马太监还特地来镇上走了一圈,说是从这边往京城里运瓷器也要时间,还是早些开窑的好。二爷想也知道,镇守太监的话——这新官上任还有三把火,马太监发了话,我们自然就……”
宋襄听得明白,果然是马呈主使了此事。连忙不动声色地往周厂官手里又塞了一张银票,叹道:“马太监自然是忠心朝廷才会这般督促,只可惜我至今未能见上一见……”
周厂官将第二张银票也收进袖子里,才压低了声音轻轻地道:“马太监事忙,也不过就见了见你们这镇上的李家。不过我倒听说,他最近有意娶一房妻室,如今正在合八字呢。”
宋襄心里一转,忽然明白过来。难怪他连送几份厚礼马呈都不理睬,原来是不曾送对他的心思。
宦官乃是阉割过的人,早已不算男人,更不必说娶妻生子了。然而人若无子,便虑着死后成了无祀之鬼,因此颇有些有权势的宦官在宫外娶个女子,再收养几个孩子,也算成了家。这当然都是些有名无实的事儿,嫁过来的女子守活寡已是注定,更糟糕的是有些宦官还以折磨女子为乐。
然而本朝宦官的权势实在叫人眼红,因此虽然明知那是个火坑,仍有些人家愿意将自己的女孩儿献上去讨好。李家想必是送上了自家的女儿,这才得了马太监的青眼。
宋李两家竞争十数年,宋襄对李家人口也是了如指掌的。若说李家的适龄女子,也就只有一个守望门寡的闺女了。这倒是好,本来女儿守了望门寡也嫁不出去,家里还要养着,如今拿去送给了太监,反倒是赚了大大的好处!
宋襄心里暗骂李家奸滑,一面陪笑向周厂官道:“原来马太监是喜事到了。既这样,我宋家更该去道贺了。只是这窑场……”
周厂官听得明白,装模作样地看了一圈便道:“说起来,就是圈了地,要建窑场也不是一两天的事儿,总得有些东西要准备。不过,也不可拖得太久。”宋家这显然是还要再去马太监面前与李家争一争,他乐得先卖个人情。若是宋家能成,这窑场自然圈不到他们头上;若是不成,那时候他再翻脸,也算对得起这两张银票了。
宋襄连声道谢,又摸出两锭银子给周厂官,只道:“天气热,请大人手下的人也喝杯茶。”自己跟自家工头交待了仍旧开工,便上了马车直奔家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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