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地,在外面,就能听到一阵时断时续的笛声,凄凄哀哀,似有悼亡之音。现下,走近才听得真切,曲意原是悠远的,只是吹笛人到底意难平,心境悲凄,笛音也就凄凄惶惶。
残烟早已是轻车熟路,走到一张条案边,向左一推,便扣动了暗室的机关,墙壁上竟有一道门訇然洞开。
那笛声更清晰了。她顺势进入,随后便又关上那门,转身便瞧见宋景坐在一个蒲团上,身前的条几上摆着几壶酒,醉意微醺,笛音却分外凄哀。神色里的孤独与脆弱那么显而易见,见残烟进来,也不言语,只是静静吹着笛,看着那幅画。
伴着宋景的这三年,每一年这个时候,他都有一日呆在暗室中,为那画吹笛,与画中人举杯对饮。
那画残烟见过,天地间尽是一片皑皑白雪,景色倒也萧索平常,已结冰的湖面上停着一艘乌篷小舟,舟上似乎还有未竟的筵席。雪地上有三人歪斜的脚印异常清晰,远处,似乎在那天地相接的地方,隐隐绰绰有三人的背影,其中还有一个女子,一身素白衣裙,只有那披散着的华发上略束着的一条红色缎带异常显眼。三人似很是尽兴,画中似乎都有笑声溢出。
见宋景的神色,残烟心中早已明白,并不多语,拿下壁上的古琴,略一思索,便和着笛声,抹揉捻拨,盈盈奏起。
古琴音色本就贞静淡泊,意境高远,和着悠远的笛音,令人不禁叹服。二人绝妙的配合,精湛的技艺,更令人神思遐往。不料,曲终时,残烟竟奏出如裂锦般的高亢之声,宋景讶异,不再吹笛,只转过头来,看着残烟手指翻飞,越奏越急,弹指间有如万马奔腾,刀剑出鞘,声嘶喑哑,战场上的呐喊,嘶鸣好像都已声声入耳。最后,如那高入云霄的羯鼓般,一曲终了。
好一阵,二人都回不过神来。一会,便听见宋景的掌声,他面上竟带着微笑,“残烟,今日让我开了眼界,如此意境,不像是弱女子所能够奏出的。”
“残烟冒昧,只是听公子笛声凄苦,似有难言之隐。不便相询。残烟只想说一句话,放弃本就是人世间最无畏的事,何况是故人往事,儿女情长。过往皆如繁华一梦,再也寻不到的。”说这话时,她的神色清远,似在追忆,又像在悼念。
说完,便起身,转身离去。到屋外,见老周候着,便上前,道:“残烟能做的都已尽力。他是明白人,多少会听进去一点的。您大可放心,只需命下人沏一壶浓酽的茶,再备些清淡的粥,配着前些日子刚做的青团,待他出来,便端去。宋公子这几日定没吃什么东西,空腹饮酒,脾胃是受不住的。”
也不等回答,便朝着“抱影阁”走去。
沿着游廊一直向前,不多时,就能看见“抱影阁”了。残烟一推门,见屋内十分干净,像是经常有人打扫。帷幔都是簇新的,桌上已经放着刚沏好的一壶茶。
心下明了,却也只微微一笑。
这时才发觉,额上竟是细细密密的一层薄汗,浑身发烫,烧得双颊似火,神智也不是十分清楚。只凭着仅存的意识扶着桌边坐下,倒了一杯茶,慢慢喝下,这才稍稍好些。
过了一会,便听老周在屋外说:“姑娘,该用膳了。”
残烟慢慢站起身,打开门,“劳烦您给传个话,残烟今日乏得很,想歇着,就不用膳了。”刚想关门,就见从暗处现出一个人影来,“残烟,若真是乏了,就叫下人端来,不吃怎么行?”只见宋景拎着一个食盒,笑意晏晏。也没了先前失魂落魄的模样。说着,便朝屋内走来。
“有劳公子记挂,只是,残烟吃不下。”
走近了,宋景才发现,她今日有些奇怪,倚着门框站着,双手只紧紧把着门边,满面病容,额上已是薄汗涔涔,却紧咬着双唇支撑着。
“怎么回事?”说着,手掌便覆上她的额头,“烧的这么严重,怎么不支会下人去请大夫?”言语中已有责备。
“本想着风寒而已,撑撑就过去了,没成想却越发严重了。”如今,竟连言语间都尽是虚弱。
宋景见状,扶着残烟进屋躺下,又招呼丫鬟进来服侍。这才出去向老周低声吩咐了几句。便又进来,见残烟已是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只好坐在外屋,顺势拿起一本书,见是王摩诘的诗笺注,笑了笑。想起她刚来时,见这屋子里净是金块珠砾,富丽堂皇。硬是第二天便全都搬了出去,要他卖了,再买上两个书架,在房间里隔上个书房,笔墨纸砚全都备齐。又列了个单子,上面写着要买的金石书画,才算妥当。这屋子如今早已不像是闺阁之地,毫无脂粉气。
那单子,宋景今日还都历历在目,种类繁杂,名目众多,从碑帖,名人字画,四书五经,到诗集,画集,琴谱,志怪小说,不一而足。书架竟被塞得满满当当。
她不在时,推门进来,便尽是书墨香。有时,桌上放着看了一半的书,开着。他便莫名心安。直愿,了此一生,鼻尖书香缭绕,知她添香相伴。
“主子,大夫已到。”
“快带进来。”
那大夫把过脉后,便开出一副方子,嘱咐按时喝下,半月内便可大好。
命老周送走大夫后,再进来,见残烟醒着,便说:“半月内怕是出不了门了,好好养着,闷了便叫下人与我说。我来想法子。”
“谢谢你,残烟还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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