琢渠听说,皱皱眉头说:“从前带这东西,出脱颇为容易,不但当地吃户销场很大,就是沪宁一条路,苏常无锡等处,也全销这种货,近来被洋药公所查紧了,赏格又大。常言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租界上很有一班光棍,靠着刺探人家买卖私土,做报信领赏吃饭。因此往往有人身边带着十两八两红土。走在路上,就被他们抄了去,甚者还坐巡捕房吃官司,故而买主怕风险的,都情愿多花几个钱,买大土吃,我们的销场,也因此大受影响。不然货到了,马上就可脱手,现在至快的也要三天五天,迟了十天半个月,甚至一两个月不得买主,本钱搁煞的,也多得很呢。”媚月阁听说,又不免心事重重,眉尖愁皱,呆坐着看琢渠吃完了一碗饭,没开得出半句口。里边贾少奶唤她吸烟,她方走进房中。贾少奶问她少爷怎样说法?媚月阁即将琢渠之言,照说一遍。贾少奶听了,也摇摇头道:“可见得现在的生意,一年难做一年了。有好处的地方,就不免有人妒忌,暗出花样,其实却两头晦气,真是何苦。”
媚月阁低头无语,贾少奶忙教她横下来,又将自己装好的一筒烟,递给她吸,一边安慰她道:“话虽如此,但他们带了这东西来,也一定要设法脱手的,讲这回他们合的三公司,本钱只五千银子,我家少爷,一个人出三千两,他那里来钱,就是拿我首饰在曹家做的短期押款,还有两份,听说还是借的三分利重债。所以这几位股东,都是搁不起本钱的,他们比你性子更急,巴不得马上脱用拿钱,故此决不致有半个月以外的耽搁。无论如何,全数卖不掉,他们也一定要设法弄一半出去。我与少爷有言在先,用我三千银子,还我五千现洋。他不论有多少,还下来时,全数没有,一二百之数,也一定要调给你的,你放心便了。现在请吸烟罢!”
媚月阁虽吸了一筒烟,到底心中有事,那里还挨得住,当时便欲告辞。贾少奶也不留她,对她说:“三小姐因你替她介绍了这个老娘,心中很感激你,那天对我说过,身子略健些儿,一能出来,先要到你那里登门拜谢,还邀我作伴,大约隔三四天,她一定出来的,你也休得走开,第一趟就教人摸冷门径,令我陪的人也不好意思呢。”媚月阁道:“我天天在家恭候你们,决不他往,随你们什么时候来便了。”话罢分手。那时琢渠已吃好夜饭,在楼下房间中记帐,听得媚月阁走了,夹脚上楼,问他奶奶说:“媚老二可是又来问你借钱了?方才她说你答应她土内的五百元,这笔钱从前你不是说专做带土本钱,不作别用的吗?现在钱还没到手,你倒预备放债了,却是为何?”
少奶奶敛眉道:“你哪里晓得人家的难处,有一天她向我开口借五百块钱,我想回绝她,她可一定要生气的,没奈何只得将你带着土还没到推托,原想她等不着用作罢的,岂知她竟将一句浮话,当作正文,时常向我打听船几时到,土几时脱手。我一向敷衍着她,不意你今天自己闯了回来,当面说穿,教我再要回她船不到,那里能够。所以她还想问我这东西几时卖脱,我回答不出,只得教她自己问你来咧。”
琢渠道:“我也晓得你教她问我,必有原故,因此有意说得难些。本来我们的货未到之前,早有掮客兜了出去,约着今夜十二点钟,就要交货。现因风声紧急,特地改迟一天,这交货的手续,也很烦难,因买主耽搁在栈房内,遇有风声,随时可以更换地方。还有各路贩户,也大概住栈房的为多,过手极其容易。所以一班上海有家有室的大买主,也都将栈房做机关部,不敢在家内买卖,怕被外间人晓得了,敲他竹杠。但栈房乃是出入人头最杂的地方,难保没有洋药公所用的人在那里秘密侦探。倘使这样的拿着皮包,送了土去,可一定要显露痕迹被人报告,当天就出花样。因此我们想出各样方法,前往送货,有时装作卖杂货的,将土夹在货包内,送将进去。有时拿土打了包裹,先到皮箱店中,拣两口空皮箱,教店中人扛往栈房挑选,自己押着,走到半路上,假说手中拿着包裹太累,放在他们空箱子内。店中人自然不疑心,及至送到栈房,取出土包,再看皮箱,嫌他板太薄,皮张太粗不要,另赏扛箱的几个酒钱,教他原箱带回。诸如此类,以掩旁人耳目。本来送货另有其人,不干我们之事。现今东西在我手中,送货的差使,也免不得要我亲走一遭了。这倒是桩很难的题目,倘或不小心,闹出乱子,赔账可吃不起呢。”
少奶奶道:“那个与我无干。我只晓得五千块钱,明天不论如何,一定要的。是你带这皮包回来露了眼,媚老二那里,全数没有,一半也得应酬她,这二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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