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燕以为他是担忧和害怕,想了一想,凑到他耳边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其实我也在盘算着走了。过一段时间,再让他们带我们走一程,我就带着你出去,如何?”
她离他实在是太近了,黑黑软软的头发垂下来扫过他的脸颊,细细的声音响在他耳侧,他不知是吓得还是怎么,脸上一面烫一面凉。他离南宫燕远了些,又觉得这样不好,好像有些疏远的意思,就又向她笑了笑。
南宫燕正要取笑他这种怪异的举动,就听到门外传来声响,听这动静,来的人还不少。她只来得及挪回自己的位置,就看到来了几个黑着脸、挎着刀的大汉打开门,把柳正钦堵上嘴直接架了出去。
一屋子的人被吓得不轻,南宫燕也跟着躲在墙角,她直觉上有些不妙:今天来的几个不是平时见到的人,难道是他的仇家来了?
可怎么办,南宫燕的直觉总是那么准确。这接下来的三天,是柳正钦记忆中最黑暗的三天。
柳正钦抬头饮尽杯中的酒,举起酒壶摇了摇,这才发现又喝光了。他敲了敲桌子,骨节分明的手指叩在白玉桌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来人啊,再上一壶酒!”
一个有些佝偻的身影出现在他眼前,端上来的是不是酒,而是一碗冒着热气的白粥。
他本来想发火,可是对着这个一直陪着他母亲,又从小看着他们兄妹长大的老人,他又没法说出语气重点儿的话来。
“徐妈,你怎么还没睡啊?”
徐妈的头发都已经斑白了,她是看着夫人长大的,后来夫人嫁过来,她又看着少爷小姐长大,地位和柳府里其他人自然不同。她从袖中掏出一个暖炉,换下柳正钦手中已经凉掉的那个,将他的大氅又拉紧了些,细细的劝道:“小少爷,不早啦,该回去休息啦……”
柳正钦很听徐妈的话,他端起那碗粥起来喝了几口,粥有点烫,热气熏得他眼睛疼。
“徐妈,你还记得我被仇家绑走的那一年吗?”
“唉哟,这怎么忘得掉啊……”徐妈本来已经被柳正钦拉着坐在了石凳上,想起这件事就坐不安稳了:“那些人啊,都不知道怎么生的那么狠的心,对一个小孩子下那样的手……畜生啊!”
是啊,那群人被柳大人逼上了绝路,早已是丧心病狂。他们起先还想从柳正钦口里逼问出些东西来,可是没想到柳正钦年纪不大,嘴却很紧。到后来,他们就只是打,鞭子、荆条、烙铁……只是一场疯狂的泄愤而已,为首的男人只交代了把命留着,可那些人下的手常让柳正钦觉得,自己能活下来,一定是有天大的运气。
不,不止运气,还有那个女孩儿每天晚上悄悄送来的药膏。
他其实已经记不清了,因为每次被丢回房里,他都是昏迷不醒的状态,但他能想象的出她如何悄悄的为自己处理了最严重的伤口,如何灌他喝水、强迫他吃一点窝头。他唯一清醒过的一个晚上,听到她在他耳边用笃定的语气说:
“看来不能等了,再等你就没命了。明天,我找机会带你出去,你撑着点。”
“别怕。”
不再是口型,他终于听清楚了这句话,以后的很多个时刻,他都靠这句话撑了过来,靠这句话安慰自己,那段记忆不全是漆黑的夜,也曾有过月光。
徐妈一个人絮叨了一会儿,就看见她疼爱的小少爷流出两行眼泪来。她以为是自己戳中他的伤心事了,连忙安慰道:“小少爷,别怕啊,都过去了,那样的事,再不会有了,再不会有了……”
柳正钦将头枕在徐妈的膝上,一双眼睛黑漆漆的,难得的想要继续这个在柳家无人敢主动提及的话题:
“徐妈,你知道吗?当时全靠一个小姑娘,我才能逃出来,当时我以为她真的就是一个变戏法的,可是现在想想,一个变戏法的哪有那么厉害呢?她迷晕了一群人,还打倒了几个……连当时的大夫都说,要不是之前吃了保命的药,我哪能拖这么久……”
他后半句说的声音越来越小,徐妈也没听清楚,只是轻柔的拍着他的肩,一个劲儿的感叹着:“是啊,哪有这样的小姑娘……莫不是老天爷派下来的仙女吧,咱们这样的人家,老天肯定是要善待的啊……”
柳正钦就躺在那里静静地听着老人家开始念叨起佛理来,嘴上却轻轻的和了一句:“是啊……她一定是仙女了……”
他又躺了一会儿,酒意有些上头了,眼前的东西有些看不分明了。
他缓缓的闭上眼睛,眼泪又顺着脸颊滑下来:可我把我的仙女弄伤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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