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孩子一把甩开吴大娘,“日本鬼子投降了,我要去参加胜利游行呢。”
“你说什么,鬼子投降了?哎呀。”吴大娘颤巍巍地站在起来,她扶着门框没让自己倒下去,冲着屋里哭着喊道,“老头子,老头子,日本鬼子投降了,日本鬼子投降了……”
吴老爹急忙冲了出来,带翻了几个竹椅,“你这个老太婆瞎嚷嚷什么呀?”
吴大娘哭的双眼模糊,“你快去街上看看吧,日本人投降了,要胜利游行呢。”
吴老爹愣怔了半天,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苍天啊,天杀的小鬼子终于投降了,啊哈哈哈……”吴老爹突然大声哭了起来,他老泪纵横,双手伏地,“小贺呀,我的女儿,你在天上听到了吗?日本鬼子投降了……”
一听吴老爹提到死去的女儿小贺,吴大娘也忍不住嚎啕大哭,“我苦命的孩子……”
微云听到哭喊声赶忙跑了出来,她看着双双哭倒在地的老人,也忍不住哭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她跑出了家门,走到街上,跟着欢呼着的人们无意识的走着。她混在人群中,人们欢呼着,她也跟着欢呼,人们痛哭流涕,她也仿佛开启了满心的悲伤,跟着一起痛哭。暮色渐渐浓重了起来,昏黄的街灯中,黑魆魆的人群如潮水般汹涌,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到了大街上,没有人想到要回家,因为那些让人们害怕、战栗的日本鬼子和二鬼子都滚回老家去了,他们再也不用战战兢兢,惶惶不可终日了。这样的战争让他们害怕,也让他们感觉孤单和空虚,他们缩着脖子低着头过日子,有多少年没有这样歇斯底里地大声欢呼过哭喊过。在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里,谁家没有人死去,谁人心中没有一两桩亡国奴的伤心事,更何况在这遍地流血,处处亡灵的南京城。无数的人们聚集到了新街口,中央路,太平路……,每个人都无所顾忌地发泄着心中的伤痛、委屈、恐惧、痛苦……每个人都是这场战争的经历者,也都是这场战争的受害者,更是目睹了这场战争的终结,人们奔跑着,欢呼着,哭喊着,疯狂地拥抱遇到的每一个人,痛哭着告慰逝去的亲人,有人在街边烧起了纸钱,在燃起的冥火和纷飞的纸灰中痛哭流涕,有人跌坐在路边痛苦地干嚎着,也有人跟着游行的队伍不住地欢呼哭喊……
程微云被汹涌的人流挤得跌在路边,她跪在地上靠着路边的电线杆喘着气,她想要爬起来跟着队伍继续游行,却实在太累了,她哭喊的哑了嗓子也没了力气,她看着无数双腿和无数双脚从面前趟过,留下了一地各色彩纸写的口号标语,还有人跑丢了的鞋袜,甚至还有找不到家人的孩子站在路边惊慌地大哭。看着兴奋癫狂的人群,微云突然大笑起来,“啊哈哈哈……”她觉得自己好久都没有这样快活过,她爬起来想要加入这无边的狂欢,却发现游行的人们已经走了过去,空荡荡的大街上只剩下她和满地的彩纸,她转身看着越走越远的人们,只觉得这狂欢的热闹是如此的落寞凄清,她惨惨的一笑,踉踉跄跄地往回走,到了太平路口,又有一群人们嚎叫过来了,有人狠狠地抱住了她又猛地放开,她呆住了似的被前行的人们撞的东倒西歪,人群过后,她发现自己正站在太平路的路口,她被莫名的情愫牵引着沿着太平路向南走去,她像梦游一样跌跌撞撞,鸿祥绸缎庄,金陵照相馆,中华书局……揽月茶庄,白鹭公馆……无数的画面似雪落纷纷,她像是看着镜花水月般的幻影流逝,世勋,哥哥,嫂子,阿元,玉蕊,豫章,德叔……还有她被迫张开的大腿和日本军官阴狠的淫笑和无休止的毒打……
“啊——”她尖叫着抱着头跪倒在地上,像一片冷风中的枯叶。她发了疯似的向白鹭公馆跑去。“世勋,世勋,我是微云,你开开门,我是微云,我回来了……”微云死命地砸着门。
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从门内传来,一个年过半百的男子打开了门,他看着门外站着一个穿着棉布短衫、皱巴巴长裤,短发如草,满脸泪痕的瘦削女人,诧异地问道:“你找谁呀。”
“大叔,这是不是白鹭公馆,我是这里的少奶奶,我要见你们的少爷世勋。”女人急切地说道。
“哈!”中年男子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你是这里的少奶奶?呵呵,那我还是这里的老爷呢,快走吧,这不是什么白鹭公馆,去去去。”中年男子“砰”的一声关上门,他一边往回走一边讥笑道:“什么玩意儿,跟个叫花子似的,还少奶奶。”
“我……”微云看着紧紧关上的门,喃喃说道,“这里是白鹭公馆,我真的是这里的少奶奶,我嫁给了世勋……世勋,世勋呢,世勋到哪里去了?”她无意识地转过身,走到这处宅子围墙的西墙根儿坐了下来,“我要等世勋回来,世勋一定会找到我的,我要等世勋回来……”
第二天一早,那个中年男子也就是这个宅子新主人的管家,他打开了大门,让伙计沿着墙根洒扫,一个伙计突然叫道:“管家,这有个人。”管家赶忙跑过去,只见一个人缩在西墙根的角落里,他用脚踢了踢,“哎,死了没,哎。”
微云慢慢睁开了眼,管家定睛一看,原来是昨天晚上那个自称是少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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