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期仿若沙漏中之流沙,一晃而过。
一大早,顾清远便和曲觞去了城外由傅子期安排好的庄园,进贡的礼品被整整齐齐的垒在宝箱中,有专人负责搬运,而他们随行的侍从则是从万花谷潜匿在北溟的弟子中临时选出的。等到时辰一到,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地入城、向皇宫前进。有百姓听说名满天下的草商入宫觐见,连忙赶来看个热闹。道路两侧熙熙攘攘的人群不时评说着这支队伍。
“啊呀!那就是草商的主人吗?好风光、好威风!”
“这、这么多车里装的都是什么?”
“可惜带着面具……不过,光瞧那身姿也是极俊的。”
“我瞧呀,旁边的那位也是身长玉立呢。”
……
西陵商帮主心骨的“草商”之主向来神秘,身份不明,喜搜罗天下美食,出行、洽谈时常配一银白半截面具,已是天下皆知的特征。说起这个,还同林启有关。若说身为弟子,这二人学到了什么,除了(林启通过系统开挂强行灌输的)各类知识,便是一人模仿了“林启”的一个习惯——曲觞喜欢上红色,而顾清远常戴面具。
曲顾此番骑马在最前头领队。今日二人俱是带上了半截的银白面具,遮掩住容貌,分着红白,绯色多情、雪衣fēng_liú,即便瞧不见脸,却也很是夺人眼球,引起了少女们的议论。只是曲觞将紫云晴昼玉佩贴身挂在颈上藏起,而顾清远向来不离身的折扇则插在腰间,没有打开。
顾清远听着老百姓叽叽喳喳的评论,手中缰绳稍紧,落后两步与后头的曲觞并肩而行,眉目一弯,故作轻松地道,“就是面具挡着,看来也逃不过小姑娘们的火眼金睛呀,阿觞。”
听闻此言,曲觞凉凉瞥了眼调侃的顾清远,没有被面具覆盖的下颌微扬,弧度优美,唇角敷衍地勾了勾,显然是懒得搭理对方的模样。
可顾清远见状,既不恼、也不尴尬,笑眯眯地继续唱着自己的独角戏演得热闹,一直到队伍行至宫门前。“阿觞,你……怕吗?”在等待侍卫例行检查的空荡,他趁旁人没有注意到他们二人身上时,前倾身子,凑到了曲觞的耳边,轻声问道,声音透出股不明缘由的苍茫和迟疑。
听出顾清远言下情绪,曲觞不由有些讶然,“顾清远也会害怕?”他挑起唇角微微一笑,话中嘲讽,手却在广袖的遮掩下轻巧而有力地握了握对方的手,低声中含着不曾名说过的维护和坚定,“若事情有变,你别犹豫,能逃多远逃多远、能逃多快逃多快。一定别回头。记住了。”
“……我是师兄,即便要去阎罗殿玩玩,也理应是我先去探路。你和师父都在这里,叫我怎么挪得开步子?胡闹。”顾清远稍稍愣了一下,眼中光华转瞬即逝。他抿抿唇,眉间微蹙,立马驳了回去。
“如果事态到了最糟糕的那一步,草商、万花谷、师门之仇,总要留一个人报复回去。我殿后,至少还能保证让你逃出去——此事你无需同我争辨。要是在黄泉路上瞧见你来早了,不管师父拦不拦,你,我是非要推入畜生道不可的。”曲觞偏过头、移开视线,轻轻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况且不过假设罢了,你急什么?该走了。快把你那张哭丧脸收收。难看。”
顾清远本还欲说些什么,但宫门已开,他也不方便再多言,只能换上完美的笑容,跟在引路太监的身后向北溟专供招待宾客的大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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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丞相府。
“我倒真是没有想到,他竟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原本应该出现在接待草商之主的宴席上的傅子期,因为声称自己偶感风寒,便寻到了不出席的理由,呆在了家中。他站在窗前,遥望着皇宫的方向,良久,长叹出一口气,淡淡道,“卿舟,你不可怨他。”
“……卿舟,不敢。”向来以笑待人的贵公子形象的沈卿舟,头一次这般狼狈,像失了魂一般。他双膝跪在地面上,垂着那双少了神彩的眸子,静静凝视着怀中牢牢捧住的木匣,指尖用力到发白,近乎一字一顿、咬着牙道,“但听……傅公……吩……咐。”
“启程去皇宫吧,卿舟。没有人会拦住你的——如他所愿,去成为这局棋上最后的那一手‘将军’。”傅子期将视线移在这个自己最器重的臂膀之一身上,沉吟片刻,蓦地道,“新皇登基典礼筹划一事,我本是想交由你准备的。”
闻言,沈卿舟的手紧了紧,没有说话。
“罢了,这样也好。左右……”傅子期闭了闭眼睛,脸上一两分的倦意仿佛是旁人的一瞬幻觉。他转身挥袖示意沈卿舟离去,“卿舟,还不快走。”
“多谢傅公成全,卿舟,有负您的厚爱。”沈卿舟默默向傅子期磕了三个头,每一下都“咚咚”有声,一切尽在不言中。有还有什么可说的呢?他深吸气站起身,抱着怀中木匣,踉踉跄跄地往屋外跑去,很快再没了身影。
“傅大人,您可要同去?”就在这一片寂静中,突然,从房间的阴暗处传来一个声音,恭敬地问道。
“去。为什么不去?”傅子期低下头,不知在想什么,那双永远平静无波的眼睛飞快地闪过各种复杂的情绪,最终又重新归为了一泓死水。他笑了笑,负手大步向门外走去,被束起的长发被风吹起,青衣猎猎,任由丢下的话消散在这小屋中,轻得像是一声叹息,“我等待这一幕落下,等了多少年了……”
而隐藏在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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