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抬眼,就对上一双仇怨、阴狠的眸子。
她的目光一凝,冷声道:“竟然是你?”
跪在地上的人,尽管脸上带伤,也留了胡须,岁月沧桑浸染,可江夏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就是当年在京城劫掠过齐哥儿,被发卖到漠北的刘福贵,刘氏带到江家的那个儿子。
赵庆广道:“此人口称夫人与他有弑母之仇,破家之恨……”
江夏并不躲避,冷冷凝视着刘福贵的眼睛,道:“我将你母亲养到五十六岁,安然离世,是为弑母之仇?你自己沾染赌博,输掉了家产,连妹妹也搭进去,还是我替你养了老娘,是为破家之恨?”
刘福贵却似乎根本听不到江夏说了什么,只是双眼狠狠盯着江夏,浓浓仇怨如有实质。
江夏说完,也察觉了不对。刘福贵只是瞪着她,却不作声。
她抬眼看向赵庆广,后者立刻解释道:“这厮胡言乱语,被封了穴位。”
江夏了然点点头,又淡淡瞥了刘福贵一眼,道:“兄弟们的规矩我不太懂,是该按帮规,还是怎样?”
赵庆广与江夏对视一瞬,随即垂眼躬身道:“那就按帮规处置。”
江夏的目光盯着地上的刘福贵,自然没放过他身体一刹那的拘挛,那是人体因为极度恐惧做出的不受控制的应激反应。江湖帮规向来冷酷,想必人口众多、鱼龙混杂的漕帮规矩也很残酷,甚至血腥吧?若不然,刘福贵也不会有这种反应。
她没有迟疑,淡淡应下。
赵庆广一挥手,立刻有两个青壮汉子上来,将刘福贵架了出去。
赵庆广又略略寒暄两句,就辞了去。
水香捧了桌上的礼单子来,双手递给江夏,道:“夫人,这是赵舵主送上的。”
江夏随意地打开礼单子,瞟了一眼。长长的礼单子上,罗列的无非是一些金银珠玉、珍宝古玩……对于这些,江夏没什么兴趣,随手一放的时候,看见了礼单末尾的几行字,却是一些罕见的贵重药材,其中最普通的居然是一棵‘五百年老参’!
把药材留下来,其他的江夏交待给水香木香去按单子入库。
等她到了宝应,四喜客栈已经奉命准备好了一个幽静的小院子。江夏如在天长县一样,义诊三日。
到达淮安后,顾青茗有权,又不差钱儿,那别苑建的真是漂亮,住着还舒服,江夏甚至都有一丝儿眼红了。
不过,她没有贪恋这份适意,照例让人布置了临时的医馆,挂牌义诊。因为要等徐襄会合,在淮安呆的时间就比较长,足足义诊了一个月。
五月底,江夏收到了徐襄的信件,称再过两三日就能到达淮安了。
江夏拿着徐襄的信,想起的却是小弟江齐——自从刘福贵被漕帮处置了,她就再也没收到江齐的信。
灵芝从云贵回来,并被江齐妥善安置了的事情,江夏是知道的。只是,她不敢想,刘福贵与江齐有无联络,刘福贵想着加害她和孩子们,江齐真的不知道么?
这件事情,从知道刘福贵的存在后,就一直困扰着江夏。
对于江齐这个弟弟,江夏当初将他接过来养的时候,就想到了离心的可能。但知道他瞒着她安置灵芝,甚至可能还与一心害她们母子的刘福贵有往来,江夏还是觉得伤心。
转天,江夏一早又去医馆中看诊。这是最后一天义诊。连续一个月高强度的工作,她真的很累了。另外,她也想歇两日,准备与徐襄会合,然后启程回京。
临近晌午时分,江夏起身喝水,顺便看了看外头等候的几个病人,示意水香再叫一个人进来。
诊脉,问诊,开方……
江夏一旦工作起来,就特别投入。
等有一个人从外边走进来时,她下意识地问:“来坐,你觉得哪里不舒服……齐哥儿?”
只是,话说到一半,她也看清了进来的人的容貌,登时惊讶了。进来的不是病人,居然是一直没有信件的小弟江齐!
“大姐!”江齐压抑地唤了一声,声音未落,人就噗通一声跪在了江夏面前。
一跪下去,江齐压抑了许多的情绪似乎一下子施放开来,如洪水决了口,汹涌激荡,却也一下子顺畅起来。
他膝行两步,扑在江夏腿上,像个孩子一样,呜呜呜地哭起来:“大姐……”
他记得当年的事情,所以并不会像刘福贵一样扭曲了仇恨,但又因为割不断的血缘,他在有能力之后,灵芝进京,他选择了悄然安置,隐瞒了大姐。却没想到,刘福贵竟然差点儿害了大姐和孩子们的性命……
这一个月来,他心虚胆怯不敢来见大姐,也给灵芝寻了个漕帮的糙汉嫁了。
那位曾经还是漕帮的小头目,漂泊半生,前年瘸了腿,这才离了水上,却也很快就接管了徐州街面的鱼团,每日里进项不少。灵芝虽然略微有些显老,但底子不差,算得上是半老徐娘。又有一栋宅子和一个铺面的陪嫁,那汉子倒也情愿。动作快了,说不定还能养一双儿女,过一个好日子呢。
而刘福贵的事情也传到了灵芝耳朵里,她在码头上买米粉有些日子了,也了解漕帮规矩的残酷,听说刘福贵被处置了,她也日夜担惊受怕着,故而,有这么一个在漕帮里有人的汉子要娶她,她也一口答应了。
江齐这事儿办得隐秘,那个取灵芝的汉子只知道灵芝身后有些隐秘的背景,却也只当是哪个大户人家放出来的婆子,并没在意。当然,也不会再寻到江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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