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老道:「此虽是汝进道猛勇,但觉得太性急了些。也罢!也罢!可近前来。」
道济只道有什话头吩咐,忙忙地走到面前,不防长老兜脸的一掌,打了一跌道:「自家来处尚不醒悟,倒向老僧寻去路,且打你个没记性!」那道济在地下,将眼睁了两睁,把头点了两点。忽然爬将起来,并不开口,紧照着长老胸前一头撞去,竟将长老撞翻,跌下禅椅来,径自向外飞奔去了。长老高叫有贼、有贼。众僧听见长老叫喊,慌忙一齐走来问道:「贼在那里?不知偷了些什么东西?」
长老道:「并非是银钱,也不是物件偷去的,是那禅门大宝!」
众僧道:「偷去什么大宝?是谁见了?」
长老道:「是老僧亲眼看见,不是别人,就是道济。」
众僧道:「既是道济,有何难处,待我等捉来,与长老取讨!」
长老道:「今日且休,待我明日自问他取讨罢。」
众僧不知是何义理,大家恍恍惚惚的散去了。
却说这道济被长老一棒一喝,点醒了前因,不觉心地洒然,脱去下根,顿超上乘。
自走出方丈室,便直入云堂中,叫道:「妙妙妙!坐禅原来倒好耍子!」遂爬上禅床,向着上首的和尚一头撞去,道:「这样坐禅妙不妙?」
那知和尚慌了道:「这是什么规矩?」
道济道:「坐得不耐烦,耍耍何妨?」又看着次首的和尚也是一头撞去,道:「这样坐禅妙不妙?」
这个和尚急起来道:「这是什么道理?」
道济道:「坐得厌烦了,玩玩何碍?」
满堂中众和尚看见道济这般模样,都说:「道济你莫非疯了?」
道济笑道:「我不是疯,只怕你们倒是疯了。」那道济在禅床上口不住、手不住,就闹了一夜,监寺那里禁得住他,到次日众僧三三五五都来向长老说。
长老暗想道:「我看道济来见我,何等苦恼,被我点化几句,忽然如此快活,自是参悟出前因,故以游戏吐灵机。若不然,怎能够一旦活泼如此,我且去考证他一番,便知一切。」遂令侍者去撞钟擂鼓,聚集僧众。长老升坐法堂,先令大众宣念了一遍【净土咒】,见长老方宣布道:我有一偈,大众听着:
昨夜三更月甚明,有人晓得点头灯;
蓦然想起当年事,大道方把一坦平。
长老念罢,道:「人生既有今世,自然有前世与后世。后世未来,不知作何境界,姑且勿论。前世乃过去风光,已曾经历,何可不知?汝大众虽然根器不同,却没有一个不从前世而来,不知汝大众中亦有灵光不昧,还记得当时之本来面目者否?」大众默然,无一人能答。
此时道济正在浴堂中洗浴,听得钟鼓响,连忙系了浴裤,穿上袈裟,奔入法堂。正值长老发问,并无一个人回答,道济随即上前长跪道:「我师不必多疑,弟子睡在梦中,蒙师慈唤醒,已记得当时之事了。」
长老道:「你既记得,何不当人众之前,将底里发露了。」
道济道:「发露不难,只是老师不要嫌我粗鲁。」那道济就在法座前,头着地,脚向天,突然一个筋斗,正露出了当前的东西来。
大众无不掩口而笑,长老反是欢欢喜喜的道:「此真是佛家之种也。」竟下了法座回方丈室而去。
这些大众晓得什么,看见道济颠颠痴痴,作此丑态,长老不加惩治,反羡叹不已,尽皆不平。那监寺和职事诸僧到方丈室来禀长老道:「寺内设立清规,命大众持守。今道济佛前无礼,在师座前发狂,已犯佛门正法。今番若恕了他,后来何以惩治他人?望我师万勿姑息!」
长老道:「既如此,单子何在?」
首座忙呈上单子,要长老批示。长老接了单子,对众僧道:「法律之设,原为常人,岂可一概而施!」遂在单子后面批下十个字道:
「禅门广大,岂不容一颠僧。」
长老批完,付与首座,首座接了,与众僧同看了,皆默默退去,没一个不私相埋怨。自此以后,竟称「道济」做「济颠」了。正是:
葫芦不易分真假,游戏应难辨是非。
毕竟不知济颠自此之后,做出许多什么事来,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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