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子夫的母亲因为改嫁来到了平阳县境内,为了生存走进了平阳侯府。她和大多数的贫穷而又无田产的汉朝女子一样,希望在豪富之家能做个奴仆,祈求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一些少得可怜的施舍,然而疾病又在这难以愈合了的伤口一般的困苦上加上了一把力,让这个还未到四十的女子堕进了永久的黑暗里,留下的是她膝下众多儿女的凄凄怨怨的哭声。
生老病死,人生四苦。
谁也无法避免这贯穿了整个人一生的无奈。
十年之后,子夫牵着幼弟卫青走上了母亲走过的路,从前她只会沿着这条路去等待母亲或是哥哥姐姐们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好吃的,或者在平阳公主府门前张望一眼,希望能侥幸看到他们。
“四姐,我们还要在这里等啊?”卫青问子夫。尚显稚嫩的声音透出一种天真的语气,而看向子夫的眼睛里也流露着难以磨灭的无邪。
子夫望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她想起了病中的母亲,哥哥姐姐们因在平阳公主府中做事,竟来不及回来看母亲最后一眼。子夫记得母亲干枯地蜷缩在飘着破絮的棉被里,喘了一会儿气,便急着说道:“母亲走了之后,千万千万好好活着,好好活着……”
卫青哭了起来。
子夫却笑了:“我们好好伺候妈,妈,你的病一定会好的。”
卫媪虚弱地笑笑,眼眶里含着一滴泪:“你们的大哥已长大成人,你们二姐、三姐虽才刚刚过了及笄之年,但也可以独当一面了,唯独你们……”卫媪顿了顿,“我只担心你们姐弟……你们……可要好好的……”
子夫握着卫媪的手,劝她喝下草药。
卫媪摇了摇头,推开了,却已开口说不出话来,只把子夫和卫青的手握在一起,重重望了子夫一眼,含在眼眶里的一滴泪未落下便永远得闭上了眼睛。
子夫永远记得母亲死时候的模样。
卫青没有等到回答,也没有急着追问。他小小的年纪已经很会去感受别人的感受,在这之前,他是叫郑青的,他叫郑青时候,跟着亲生父亲郑季,郑季把他当奴隶使唤,他吃着猪才吃的食物,却干着牛干的活。于是,他便逃到母亲这里来了,跟着四个哥哥姐姐姓卫。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远处传来几声归巢的鸟叫。
晚风吹来,带来丝丝的凉意。
子夫把唯一完好的外衣脱下来。
卫青早已经坐在台阶上睡着了,听见窸窸窣窣的响动,睁开眼睛就看到了姐姐。
子夫把外衣披在卫青的身上,说道:“天有点凉,现在你可以好好睡了!”
“姐姐。”卫青瞪着圆圆的眼睛,挣扎想叫子夫重新穿上外衣,“我不困了,一点都不困。”
“天黑了,困了就睡吧!”子夫故作嗔怪地说道。
“可是姐姐不困吗?”卫青忍不住问道。
“谁说我困?”子夫立刻摆出姐姐的姿态,“我可是比你大好几岁,我已经是大人了,我怎么会困呢?”
听她这么说,卫青似懂非懂地望着她不说话。
子夫见他如此模样,知道他已信了七八分,便又接着道:“每次我们半夜醒过来,都能看见母亲在灯下补衣裳、做鞋子,是不是?”
卫青很是听话地点了点头。
“母亲是不是大人?”子夫又问。
卫青又很乖乖地点了点头,但还是迟疑地想问:“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乖乖去睡!”子夫命令道。
卫青只好重新坐回台阶上,头靠在姐姐的肩膀上迷迷糊糊地再次睡着了。
子夫和卫青穿着缟素依偎在平阳公主府门前的台阶上,清晨的凉风撩起她的一头美丽的头发,清冷的晨阳下更显得两个相依为命的姐弟俩的凄凉。
一辆马车停在了平阳公主府的府门前,执掌马鞭的人紧急勒住马嚼子,若晚了一会儿,这姐弟俩恐怕就要丧生在马蹄之下了。
“是谁在这里?”一个穿着华服的人一边询问着一边打开了府门,见是平阳公主的马车,马上变得和颜悦色,躬身过去。还未走到马车前,一眼看到子夫姐弟,笑着的脸变成了嘲讽的神情:“又是你们,你们怎么还没走啊?惊了公主的驾,小心你们俩的小命!”
平阳公主和曹时相继从马车上下来,卫少儿赶上前去扶住平阳公主的胳膊,她看起来神情甚是沮丧;执掌着马鞭子的卫长君跳下车来,扶住脸色苍白的曹时,曹时脚步趔趄,若不是卫长君,恐怕会跌倒在地上。
“三……”卫青想去喊哥哥姐姐。
子夫颇具深意地看了他一眼,他便闭口不言了。
出门前,四姐卫子夫说,哥哥姐姐们都在平阳公主府中做事,我们现在去平阳公主府中为母亲讨一个说法,要更为谨慎,否则达不到目的,也可能会连累了哥哥姐姐们的。她清楚地知道她带着卫青来这里的目的,可是那一天的子夫却从未想过,从此以后,她卑贱如蝼蚁的命运就和一个男人紧紧地连在了一起,直到死亡。
子夫拉着卫青行礼之后,开口说道:“见过公主殿下。”
平阳公主看了他们一眼,带着懒洋洋地口气说道:“你们是谁?”
那身着华服的人立即回答道:“不知道哪里跑来的两个要饭的,在此骚扰。”
平阳公主发出“啧啧”两声,向着那身穿华服的人说道:“庞管家,你还知道自己是管家吗?我和平阳侯离开这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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