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午后,众尼聚在正殿,诵的也仍旧是大悲咒。
“庵堂里的斋饭粗陋,两位姑娘可还用的惯?”静慈师太迎过太后三人,口上问的虽是剪冰裁雪,一双眼睛却不停朝傅太后瞧去。
裁雪也不答话,目光只不动声色地自众尼身上划过,诸人皆在,唯独不见慧言,不由蹙了眉头。
剪冰迎了一步,梨靥清浅:“到底是青云庵的素斋,倒将御膳房的厨子也比下去了。”
听了这话,静慈师太显是松了一口气,她极谦卑地让了一步:“娘娘,住持已经准备好了,还请娘娘移步。”
傅太后冲她略一颔首,一手扶了裁雪便往内殿行去。
待静玄师太已入了眼帘,傅太后突然停了步子,回身向剪冰道:“先头不是同哀家说了要同家人供几盏海灯?里头有裁雪服侍便行了。”
剪冰显是未料到此事,微一错愕后极伶俐地福身:“多谢娘娘体恤,一会儿奴婢定也给娘娘点个大海灯,求菩萨保佑娘娘福寿绵长呢!”
“罢了,你这皮猴儿,惯会哄哀家高兴。”
静慈师太还是头回见着傅太后待下人这般亲和,不由多看了几眼。
傅太后回过头来,目光自她身侧划过,面上已是平素凛然高华之色,静慈师太不敢再看,忙吩咐了小尼送了剪冰去,躬身引了傅太后入内。
待静玄师太讲完经,已近酉时,傅太后轻抚腕间念珠,许久未置一词。
静玄师太见她眉目间多有悲悯之色,思忖了片刻方念了一声佛,宽慰道:“陛下在时,四海清晏,乃是千古名君。陛下事佛至诚,定能修得个来世,娘娘委实不必忧心。”
傅太后眼底尚染了几分迷茫,闻言不由浅蓄了笑意,映着幢幢的烛影:“是,陛下必能修得个来世。”
言罢,傅太后扶了裁雪起身,淡淡道:“青云庵不愧是誉满京城的名门古刹,师太的经亦讲得好。明日哀家便要回宫,还烦诸位师太为先帝祈福,念足这九九八十一日。哀家随行所带之物,权当添作香油钱吧。
”静玄师太躬身行礼:“阿弥陀佛,太后慈悲。”
慧言回到厢房之时,已是戌时三刻。
今日恰是她在柴房轮值,瞧着今日几近平日两倍有余的柴火,慧言已知是今日自己出挑得过了,静慈师太必是恐其给青云庵惹了麻烦,方以此为警。
慧言在案旁坐了,杯中尚有昨日饮了余下的残茶,她取了茶壶,斟茶的手尚有些不稳。
方才在柴房,也未听有太后身侧的人寻她,想来白日所行之举,并未引太后挂怀半分。
慧言将杯中的劣茶一饮而尽,此事若是今日仍不成,只怕此生再无机缘,又恐安氏知晓,引来旁的麻烦。
慧言咬了咬牙,自箱笼里寻了前几日手抄的那部经书,毅然转身而出。
东厢房内,傅太后倚在榻上,剪冰坐在榻前小凳上,执着一册《燕史?后妃传》,声音婉转,绘声绘色直教人看见昔年燕朝后宫倾轧之景:“段氏,定陶人士,高帝妃也。少而拳不能展,遇帝,竟展。内有如意锁,上书‘匪天之命,凤鸟谁归’。遂入,初封从四品婉仪,后累至正二品妃,称齐妃。颇得爱幸,一时无二。妃尤善歌,诩有戚姬貌。”
傅太后听至此处,忽地嗤一声:“罢了,不必念了。”
剪冰应了是,裁雪起身将手中正打的络子掼在案上,嗤道:“也不捡个好的来比自个儿,非要同戚夫人比,想来最后也是不能落个好的了。”
“娘娘,时辰不早了。娘娘平素就寝前都得用一盏牛乳才行,庵里不比宫里,奴婢临行前问了太医,道是百合花茶亦有安神之效,便做主带了些。前头便吩咐灶上煮着,娘娘可要用些?”剪冰挑了挑烛心,侧首问道。
傅太后略点了点头:“哀家知你孝心。”
剪冰向外一眺,打帘的手略微一顿,不由抿了嘴,笑道:“裁雪,你那一个月的月银可要输给我了。”
裁雪柳眉微微一跳,傅太后面上染了玩味的笑意:“去请进来吧。”
虽则入了春,夜里犹是寒凉。
慧言立在东厢门前,烛影幢幢透过窗洒了下来,只是不闻人声。
慧言怔怔立了半晌,只觉得遍体生凉,她曾想着太后或许不愿助她,却不曾想竟是这般求见无门的结果。
忽地听见烛花一爆,已有一个妙龄婢子出了来,那婢子面容姣好,周身的料子远不同于寻常小婢,慧言认出,她正是太后身边贴身伺候的。
一片静谧之间,慧言仿佛能听得心跳之声,绝处逢生之感,竟叫她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剪冰见了她,未言先笑:“师太这般晚,可是静玄师太有何时要交代?”
慧言心头一凛,只一瞬已回过神来:“臣女卓言,求见太后,还请姑娘通传。”
剪冰又是一笑,向后让了一步,口中称呼已经换过:“卓小姐,太后娘娘请您进去。”
卓言随着剪冰步入厢房之时,只余得衣料轻挲之声,打破周遭静谧。
卓言偷眼看去,傅太后端坐在主位上,面上无甚殊色,似亦无意问询她的来意。
卓言低眸,跪伏在地,双手交叠向傅太后行了大礼,正是京中闺秀自幼所习的面圣之礼:“臣女卓言,给太后请安。太后娘娘长乐未央。”
“这般晚了方来拜谒,所为何事?”傅太后似是未曾注意到她自称的变化,亦未曾叫起。
卓言咬一咬唇,双手高举过首,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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