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林翼论战守两信胡文忠公在黔日,先大父与吴文节公合疏保之,其后往来书牍甚夥。亲笔数通,在晋阳日,为陆紫英携去。今检得二通,为文忠集中所遗者,录之如左。
文云:仲匀老伯大人阁下:奉手谕,感诵不能去手,敬想钧候万福,勋望日隆,至以为慰。制置全蜀,其地吏治民情,殆不如秦地之淳美。黔中之祸,迄无定局,边防虚糜,殊少良将。窃谓近年大局,自以求将才为先务。大寇未平,民且狡起戎心,一盗夜呼,千人骇辟,篝火狐鸣,所在皆是。求将于已乱之国,是所谓亡羊而补牢也。求将于未乱之国,是所谓未雨绸缪也。蜀人多聪明伶俐之士,颇少负固不拔之概。以全省之大,必有奇才。老伯之慧眼求之,必有应召而至者矣。椎鲁质直,不爱钱,不怕死,庶几得之。至吏治之颓,实兵祸之所由起。老伯大人明于天人之际,卓识远猷,曲成不遗,在外近四十年,封疆老臣,中外一人而已,殆如裴晋公之于唐,韩忠献之于宋,庸浅如侄,不必赞词。
楚边不必设防,徒糜饷糈。与其设防于边,而日久懈生,终不可战,不如物色良将于督标,另置选锋,严立课程,日夜训练,一旦有警,随机应变。平时有藜藿不采之威,临事有折冲千里之势,计无有切于此者矣。
时局所虑,在无将无饷,而实则两患仍在当事之非才,譬之草木均可为药,惜无尝百草之人详其性、审其味,而因病处方耳。又尝试之始,必猝然遇毒,因而自悔其初心,则视天下无可为之事。圣贤豪杰,睿知过于常人,然古无不受欺、不吃亏之豪杰也。仙佛尚有魔劫,况以身任天下者哉?军兴六年矣,凡天下之财,如盐课、厘金、牙帖、捐输,均可济饷,有人经理以开其生财之道,行间诸将能尚廉耻、敦气节、力战制贼以节其流,则数年内浪费之财岂尚不足耶?
湖北兵政、吏治、人才,殆难言状,而兵勇之怯懦,将备之虚骄,亦一时无两。目下城贼之食将绝,倘无他变,或可幸成。秦饷为襄阳土匪猝起,久不到营。隆贶至厚,无如匪不满千,府县自溃,秀帅发兵又溃。昨以南岸千二百人援剿,或有济乎?驺从入蜀,必先求者,侄之饷耳。
迪庵与侄之水师敢战,人能言之,老伯亦素信任而不疑。侄之立志,必使营哨之官尽廉洁,不私一钱,其章程所定薪水,又实足以养其廉,而兼有爱士之余力。扩充此义,楚军可以大强,亦可以久而不弱。然此时积欠近三十万,强兵与弱兵,廉将与贪将,混而同之;或且轩轾而偏私之,是则天时人事之不可以理解者矣。幼读李忠定传,辄愤不能食,今则晓然于命之所在,乃转坦然矣。
武汉若复,肃清境内,尚有所待。侄意欲添舟以载陆师,如杜征南、王龙骧之迹。古人以舟兼陆。如平淮夷而赋江汉之诗,及汉之楼船,横海下濑,勾践之习流,夫差之余皇,吕蒙之伏精兵冒白衣,皆未尝不登岸也。若得水师之专水战者八千人,分为两翼,得陆师之习陆战者万二千人,分为两部,各以一留后,以一东征,陆军亦载于舟中,水师先导,陆师突起击之,出不意而攻不备,吴会之地必可速胜。舟中携三月米钱薪煤,则陆师可三月不匮,水师所携亦如此。惟三月之火药炮子各须三十万斤,而陆师之坐船必须另造,大不易易耳。其必分两班者,凡战久,必多伤、必疲,两班则力不疲,而战守胥有赖耳。且深入与贼战,可幸大胜,贼必坚守不出以老我师,以逞其故智。我仍登舟以归,贼知班师矣,必他计而改途,后之留守者改为征兵,飘忽千里,岂非将军从天而下耶!多方亟疲之法,莫捷于此。即使无功,亦使贼多备而虞我力争上游,则于吴越之事必纾。
如此计不可为,则非节节打通不可。窃料贼之坚守已成惯技,非三五年所能蒇事,而天下之财力竭矣,东南之贼党多矣,吴越之祸端又必日亟。
惟侄之从事,除黔中外,从戎已三年,绝无三日之余粮,足以从吾所志。上年欠饷太久,一溃了事。本年又欠至数十万,军心尚坚,军政尚有律,然心弥苦矣。安得粤西始事之时之饷假我三四十万金,得以添船添勇,为此大举?亦不过空言无补耳。以老伯知己之感,故敢发其狂愚,以备异日之采择。
侄师久无功,心迹不能自见,即欲自陈,惴惴然恐其不情中朝大老。自黔中作守后,音驿不时,不惟不敢,亦不暇伸纸作书。意绪万端,词不能择,尚乞鉴恕。
愚侄胡林翼顿首又一通云:仲匀老伯大人钧座:时局艰难,一年之中祸变若此,读手谕如读刘子政、屈灵均文字,抑塞悲愤,忧思悃恳。
皖南北军情已另疏前函中。金陵、苏、常及分犯严州之贼,均已并力西犯,若知沪渎之兵不足顾忌,而镇江、扬州之兵固守尚自恐不赡,故得悉数西犯而无复忌惮矣。
鄂饷自蜀、吴阻兵,商贾不通,积欠甚钜。近年疆臣,非复大公无我,仁爱鄂民如老伯之在秦在蜀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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