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几许,绕过灯火通明的贸阝城,落在郊外的小溪里,溪水中耸立着一个小小的身影,下半身浸在水中,长发发尾被溅起的水花润湿,粘在红白相间的皮肤上。
昏沉的月光中看不分明,唯见得一双明亮的双眸,在黑发掩映间女孩微微凸起的的胸前稍亮的一枚玉饰。她遥望着贸阝城中的一处,几团黑雾中跳跃着些许火苗,模模糊糊地渐渐淡去。
溪水很冷,冷得她身体微微发抖,她慢慢走上岸,赶紧挑了小包袱里的一套男装换上,衣服有些大,她将袖子和裤脚卷了卷,略略提了提腰带绑紧,然后就抱紧了身子坐到了篝火旁。
她从包袱中拿出了一份文牒,嘴里喃喃:“纪长令。”
亏得她还有一个落魄的官家小姐的娘,否则也认不得这便是能证明一个人身份的文牒,她攒了这么久的银子也买不来一份。
她捏着绣囊里咯人的银裸子,咬咬牙将脚边的一团看不清楚颜色的烂布踢进了火堆,突然蹿高的火苗顶上多了些黑烟,她的心情突然变好了。
“都烧没了,我以后就是纪长令了。”
不日,贸阝城里市井小巷添了则新的谈资,这城中最大的花楼惊鸿楼某晚后院某角突然走火,烧了半个后院才发现,据在场的人说,在救火后抬出了几具焦炭,其中还有一对尸体黏在一起,众人猜想,这一男一女,许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fēng_liú,竟是连火烧起来了也不知晓。
纪长令手记中记录着这么一段话:“此行会稽,纪某何时得归,南山书苑不过一地草芥,唯才品具备之士往之,年束脩二两银,吃住行于山室间,劳其筋骨,乃得人上人……”
官道上行走着一瘦小身影,展开手中手记,边行边念叨:“这些话瞧着也是位迂腐书生,这学问,哪比得上白花花的银子喜人,求学一年还要花上二两银子,我这么些年也才攒下三四两碎银。”
她从那日在城郊小道林溪之间见到这位纪长今的尸首之时,浑身上下找不出一点财银,一些书籍,木头块,衣物等散落在水涧间,场面狼藉,她便猜想这人是被山贼洗劫了。
她过去按了几下那具半湿的身体,也才十三四岁的少年,衣服料子好,皮肤也好,只是沾了水十分冰冷,她从他身上搜出了一个半敞开的羊皮包,里面是几本手记,手记中夹杂着他的文牒,她不由得动心了,像她这种人,能代表身份的东西,就是老鸨子箱里压得死死的卖身契,老老实实地辛苦一辈子也赎不回来。而官府盖了红章入了册的文牒花点钱也是可以买到的,不过没有几百两银子也拿不下来。
她在惊鸿楼里长作男子身份,身上脸上长了些红疹子,遭人嫌弃,平时也不惹人注意,可这身子渐渐长大,到时又怎么瞒得住。虽不知她那老娘是怎么给她瞒住的,这楼里的人大多知道她老娘有个带把的孩子。
其实,她隐约也猜到了几分,这是托了她那个未曾谋面的哥哥的福,她脖子上挂了半块蝴蝶玉饰,她娘说,拥有玉饰的另一半的人就是她的哥哥,可是她所问过的所有人都告诉她,她娘只有一个孩子。
淅淅沥沥的,天空突然暗了下来,雨丝密密麻麻地像张大网笼住了周遭,现在接受了纪长令身份的她暗道糟糕,将文牒手记等塞进怀里,展开本就不大的牛皮包纸盖在头上,自小的教训告诉她,千万不能生病,每次生病,手里的积蓄便会少下大半。
她的运气也不算太差,走了没多久就看见了一座亭子,掩映在林间,她匆匆踏过石阶,瞧得那依傍着石阶的大石上,青藓中埋着“草桥亭”三字,亭中也站着几人,似也是躲雨。
刚进得亭子还未取下羊皮纸探看,眼前便多了一绢手帕,手帕的主人有一双白净的手。
她停下了动作,有些发愣,耳边听得轻声:“擦擦吧。”
不过一瞬,她便接过帕子,挂上常用的笑容抬头:“谢谢这位……”
爷?
她卡了一下,接着:“谢谢这位……兄台。”
那些来楼里作乐的书生攀附文雅,似乎都是这么相互称呼的。
面前的书生一身青衣白衫,面目俊朗,多了一股跟她从未见过的书雅之风,没有那种……浑浊的感觉。
“既是相逢,便是有缘,这位公子不必多谢,这雨下的急,山伯,我们怕是要多等一会儿了。”另一个还带着几分稚嫩却很清脆的声音响起。
纪长令掀开牛皮纸摊开在亭椅上,暗自打量了一下亭里的四人。
“小生纪长令,不知几位如何称呼?”
青衣白衫的男子笑道:“梁山伯,会稽山阴人士,这位是我的结拜弟弟,祝英台。”
那体型娇小的男子展开手中折扇,拱了个礼:“在下祝英台,上虞玉水人,旁是我家书童银心,银心,进来些,没看到檐上落水快溅到这位纪公子了么?”
纪长令含笑,进了亭子几步,给身旁的书童道了声谢,眼睛却多看了那位祝公子几眼,鼻尖上似乎还萦绕着方才经过身旁的小书童银心身上传来的淡淡的脂粉香。
祝英台年岁看起来颇小,皮肤莹白如玉,五官清秀,整张小脸看起来娇弱,说话间倒如娃娃般可爱。他的眼神清澈见底,关心的神态十分真诚,这样的人纪长令还从未见过。
只是……
纪长令咳了两声,转过头看亭外的雨景。
不过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这场雨后便无任何交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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