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这里确确实实是一个孤岛了。
在这个孤岛的第一个晚上,我什么梦都没做。我没再看到那片让我窒息的黑暗。但也许这只是说明,我跟那个叫齐风末的年轻老大谈过以后,精神疲惫得连做梦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休息的这个房间的房门并没有被锁住,有个系着围裙女仆模样的女人端着餐盘进来,把它放在小桌上后又像个幽灵一样飘出去了。她没有说一句话,甚至没有看我一眼,就像我不存在一样。
齐风末的说法,他们会在几天内出发,也就是说我还要在这里待上几天。我看着桌上丰盛的食物,如果我是一个囚徒的话,这真是一级待遇了。说明我的存在对于他们来说确实是有那么点意义的。
然而我没什么胃口,于是打算在房子里到处逛逛。我打开房门,刚才那个女人已经不见了,整个房子空荡荡的,毫无生气。我从楼梯上下来,墙上竟然还挂着油画,在楼梯尽头我看到一个昨天上来时没有注意到的大壁炉。壁炉上方挂着一幅巨大油画,画的是一个戴黑帽兜的男人抱着一个脸色苍白的男孩骑马在森林里飞驰的情景。画风十分阴郁,人物恐惧的表情栩栩如生,使我一下子联想起了舒伯特以诗改编的《魔王》。
说起来有点讽刺,我连自己都不记得,却偏偏记得舒伯特。
这栋房子完全是按照欧式风格装修的,如果我不知道自己在西藏无人区的话,也许会以为自己在英格兰。
但为什么会是英格兰,难道是因为某部书作在脑子里留下了太根深蒂固的印象?
我环顾四周,房子里非常安静,却也让人有种无法言明的压迫感。
我又看了一眼壁炉上方的油画,心里毫无征兆地升起一股焦躁,手指无意识地在壁炉边沿摩擦着。这时候忽然听到“咔”的一声,我吓了一跳,还以为边上那个装饰物被我掰断了。
然而低头一看才知道,那个球状的雕花装饰物并没有断,只是整个侧歪在一旁。露出的底部显示它以某种特殊状态连接在壁炉上。
事情发生在一瞬间,我没来得及作出任何反应,那壁炉连着我脚下的半圆形地板就翻进了墙里。
我差一点被突如其来的力道甩出去,明亮的大厅一闪而过,接着眼前一片漆黑。
黑乎乎,黑乎乎。我这才反应过来,敢情我这是摸到了个密室。
我试探着往前走了几步,却差点一脚踩空,在我面前的好像是一段旋转楼梯。
我身上没有任何可以发光的东西,什么都看不见,仅凭触觉我又不敢继续往下走,于是转身开始在身后的墙上摸索起来,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开关。
一边摸索,我一边觉得心里有些发毛。真是非常地不幸,作为一个失忆人员,脑海中关于恐怖故事的库存竟然丰富得可怕。
楼梯底下突然传来奇怪的声音,好像是脚步声,我立刻停止了摸索。
四下一片寂静,只听到那声音越来越清晰,像是有人从楼梯下走上来。但如果是正常人,他为什么不点灯?
我几乎已经靠边贴在了墙上,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但还是没有控制住冷汗往外冒。
脚步声突然变得十分轻柔,好像对方故意放慢了步子。接着我就感到有东西在离我很近的地方停了下来,我只知道面前有个东西,但是感受不到任何气息。
哒的一声,灯亮了。
我的脑袋“咚”地撞在墙上,因为我身后已经没有地方可以退了。
我看到一张惨白的脸,一双深邃、却死气沉沉的眼睛正阴郁地看着我。大约花了半分钟时间,我才确认他不是僵尸,只是一个面色阴沉的人,灰色短发,一张立体的脸有一半陷在阴影里,看长相感觉是西欧人。他一只消瘦、骨节分明的手搭在墙边的开关上。
这人穿着一件白色的长外套,戴着单片眼镜,形象十分接近那种书里的变、态科学家,躲在一间地下实验室里解剖所能到手的一切活物。
他突然开口了,讲的是不带任何口音的英语:“我听到门开了的声音,所以上来看看。”
我一边在心里咒骂他一边配合着点头。
他用一种特别的眼神上下打量我,就像一只在冰柜里放了很久的、冒着寒气的龙虾,如果这只龙虾看着我的话,没错,就是这种感觉。他又说:“你一定是奥黛尔·金。”他说完这句话就转身往楼梯下走。
我不知道他这算是什么意思,这感觉就像有人去买东西,看了一会儿之后说:“唔,这是白菜。”然后转身走掉了。
犹豫了片刻,我还是决定先跟着他走下旋梯看看。
旋梯尽头是一个大房间,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工作室,一张桌上乱七八糟的堆着各种书和纸,旁边的桌上则堆满了许多我叫不出名字的器械,还有很多零件。我无意扫过其中的一小堆——当然那也可能是模型,然而无比醒目的枪身骨架和复进簧还是让我不住悚然。
他毫不在意地把这些东西往旁边一推,轻声道:“我想你应该已经答应了去那个地方吧。”我先是一愣,刚想开口回答,他又继续说了下去,仿佛在自言自语:“反正是形式主义。是那个人象征性的礼节。”
我耸了耸肩,一边琢磨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转过头来,我这才注意到他两只眼睛不大对称,左眼依然是一潭死水,右眼的目光却突然变得清晰无比。
“我想我们没什么可聊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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