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英见她要点自己的脑袋,忙咯咯笑着跳起身来避开,扶着她来到西窗旁妆奁前坐下,从她头上摘下步摇,放在奁台上,又从铜镜下的匣子里中取了一把梳子,轻轻地梳理着她如垂瀑一般的长发。一边梳,还一边偷偷地瞄着镜子里人的脸色。
薛涛从镜子里看到英英那探头探脑的样子,不由得一阵好笑,笑骂道:“女无赖,好歹你卓英英也是成都府小有名气的女才子,怎地连梳个头也不得安生?姊姊我这么一把年纪了,还不至于那么愁多善怀,你整天在万里桥厮混,不妨拣些逗趣的事来说与姊姊听。”
“我哪有在万里桥厮混嘛,我不过是每天当当垆,卖卖酒,逗弄逗弄那些自以为是的呆子们罢了。”英英撇着嘴嚷道,脸上却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之色,“姊姊听说了没有,前几天你还在蜀州的时候,西门外穆家马肆失火了。火烧的极大,整个府城被映得通红。节度府兵马都出动了,水袋和溅筒堆得像小山一样,也没能压得住火势,最后这马肆硬是被烧了个干干净净。”
“穆家马肆?”薛涛眉棱一跳,“是章城门外武担山下那个穆家马肆?那可是整个西川最大的马肆,卖的都是上好的青海种。自贞元五年韦南康台登之捷时就开始兴起,迄今也有近二十年了吧,怎的会一夜之间化为灰烬?”说完,又蹙着眉头道:“丢了多少马?里面的店主和马仆呢?”
卓英英似乎没想到薛涛还知道这穆家马肆,颇为好奇地看了看她,道:“好像马都被都知兵马使的人收缴了,店主和马仆倒是一个没伤,只是围着火在那大哭。不过我听说抓走了几个牙人,却不知所为何事。一晚上乱糟糟的,闹得觉都没能好好睡。”
薛涛沉默了好一阵,看着镜子里自己略略有些苍白的脸色,轻轻叹了口气,转头对英英说道:“你这又是大火,又是抓人的,算哪门子逗趣?罚你重新讲过。”
卓英英苦着张俏脸辩解道:“怎么不逗趣了,姊姊你要是见着了那几个马仆的哭相,肯定会被逗乐的。你不知道,前段时间我去穆家马肆去看马,那几个马仆尽说些乌七八糟的话来唬我,害得我一句话都没听明白,硬是被他们嘲笑羞辱了一番。所以,看着他们对着火大哭,我就解气。”
“你呀..”薛涛用纤长的手指又要去戳她的额头。英英见状忙扭身娇笑着躲闪开来,叫道:“姊姊别戳,我又想起一个逗趣的事来:城西二十五里的平乐山下,有个姓李的年轻大夫,他宣称自己有吐蕃的医术,能治羌人。姊姊你也知道,咱们成都府羌人不少,但一般医馆里的大夫都不乐意给他们瞧病,所以一听说这个,那些羌人就都去找他瞧病。这李大夫也的确没说大话,去找他的羌人真都被他给治好了。
有一天,城南王老汉家的牛病了,想了各种办法都不见好转,后来听别人说起这李大夫的本事,火急火燎地就去找李大夫,不由分说就将李大夫拉到他家去。李大夫进了他家门,却发现不是叫他去治人,是叫他去治牛,当即脸都绿了,对王老汉说,我只治人,不能治牛,王老汉也急了,说你连羌人都能治,为什么不能给我治牛!”说完,也没待薛涛反应,自己就笑了个前仰后合。
薛涛看着笑得气都喘不过来的卓英英,无奈地摇了摇头。过了好一阵,卓英英止住了笑,却见薛涛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不由得讪讪问道:“这个还不逗趣么?”
薛涛淡淡地说:“是不是后来那个李大夫还写了‘唯治汉羌,不治牛羊’八个字,挂在门上啊。”
“姊姊这个也知道?”卓英英瞪大眼睛看着薛涛。
“你以为姊姊我整天就会填诗作赋,乐之舞之啊。”薛涛白了她一眼,道:“是不是后来还有好事者,又在他那八个字后面加了一句‘众生平等,何论短长’啊。”说着,摇了摇头笑骂道:“这也叫逗趣?看来你是说不出什么有趣的事来了,姊姊我不妨给你说一个听听。”
卓英英连忙凑过身去,镜子里顿时映出两张如花的脸庞。薛涛看着身边少女那俏皮而年轻的脸,微笑着道:“听说有一天,一个小娘子到福感寺游玩,正巧碰到几个士子在寺中煮茶宴会,谈诗论文。众人见一个美貌的女子走了过来,便纷纷吵嚷着说看谁能以一篇诗文博小娘子一乐。其中一个少年写了首诗,令其他诗作都黯然失色,诗为‘西阁床头疏对镜,于今可见黛眉开?牡丹艳冠长安日,不负西川咏絮才。’少年自鸣得意,于是颇为自得地将诗献给了小娘子。
那小娘子接过诗作看了看,微微一笑,也不置可否。从桌上要过了笔墨,当即也回了一首,众人看罢都面面相觑,哑口无言,更臊得献诗的少年无地之容,落荒而逃。那小娘子的大作我可记得清楚的很:‘牡丹未及开时节,况是秋风莫近前。留待来年二三月,一枝和露压神仙。’”念完,促狭地看了看满脸通红、头低到胸的卓英英,细声暧昧道:“姊姊倒想问一问这小娘子,来年二三月时,这和露牡丹压神仙,究竟会是怎么个压法?”
卓英英大叫一声跳起身来,扬着绯红的俏脸,扑到薛涛身上,伸手就要去捂她的嘴。薛涛侧身一拉,两女就吱吱格格地笑闹着滚倒在窗边的床榻上。
两女正笑闹得气喘吁吁时,忽听得院门外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似乎正是奔着这座小院而来,两人听得声响,手下不由得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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