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戌时,偌大的槐蝶宫就已然放下了三道朱红帷幕,说明宫殿的主人冷清得歇息下。
前殿的两排灯台黯淡无光,即将熄灭,唯有深处闪动着的四盏方亭宫灯照着紫檀木大床垂下的帘子。
床前摆着画有凤栖梧桐图案的屏风。
此时看得也是黯淡无光。
娥英恬静地睡下,在床边服侍的两名宫女,一个默默低着脑袋,摆弄着衣角;一个眯着眼睛慵懒得打着哈欠……
杨丽华盯着烛光发呆,暗自想着:没想到一晃七年就这样过去了。
这么长的时间分明发生了很多事情……
分明大周已经打败了齐国……
分明父皇宇文邕已经在两年前的今天驾崩了……
分明他现在已经成为一国之君……
还有她……分明已经……
她用左手食指轻轻抚过凤冠,右手捏紧:“可是……可是,为什么会怀念曾经?是因为老了?是因为她们,还是因为他,亦或是她?”
她看了一眼熟睡的娥英,不明所以地摇摇头。
宫门启开了。
“天上驾到!”
喧声起,两名太监点亮了前殿的灯台,宫女忙拉开帷幕。
“臣妾拜见陛……天上。”杨丽华有点紧张,不过心情好了许多。
他到底是愿意来这里了。
“丽华,今晚随朕一道捉鬼去,如何?”宇文赟配着金色发冠攒了白玉发簪,宽大的皂色龙袍,绣着五爪苍龙纹饰;却怎么也掩饰不了孩子气的胡闹。
杨丽华心一纠,黯然神伤,绝美的容颜如冰霜突降:“天上,今天是先帝归仙之日,怎可如此?再说阴间之事凶险未知……”
宇文赟抓起桌几上的酒瓶,“咕嘟咕嘟”几口一饮而尽,红着的眼睛瞪了她一眼,转身就要走:“不去拉倒,别拿死人来压朕。不识趣的妇人。”
一条雪臂轻轻抚过他的胸膛,修长的手指上留缀着血色寸长的假指甲,如烈火亦妖艳。
五指顺着宇文赟的胛骨缓缓而上,触碰到下巴,食指指尖挑逗地勾起,细柔的话语飘进他的耳蜗:“天上,莫要生气嘛。莫要生姐姐的气,伤了龙体可如何是好。再者,姐姐只是担心您的安危,并没有冒犯之意。”
她搂住宇文赟的脖子,妖媚得如玩物般看着他一阵。左手无名指的朱色戒指翘得老高。
宇文赟立时安定了下来。
杨丽华却冷冷地瞧着眼前这位唤作陈月仪、仅仅十五岁的女子。
乌黑及腰的长发带着的卷波,自然随意地向下垂落。
周身宽大的炎色纱丽两侧烙有金丝滚边、绣着红色女子图案的刺绣,纱丽如一挂轻纱般若隐若现地勾勒出曼妙的曲线,本来长及脚背的纱丽被有意裁剪到刚过膝盖。
同样白皙修长的腿下蹬着一双砖红色的平跟尖头玛瑙鞋,加上她扭动的腰肢,俨然如一团烈火般奔放。
虽是汉人,却一股子异域风情。
杨丽华也本想感谢她的解围,可是话未出口,一阵寒意袭来。
陈月仪朝着宇文赟皱了皱柳叶细眉,又闪动着涂红的睫毛看着杨丽华:“只是怕姐姐不乐意和我们这群年轻人一道嬉乐罢了……哎”
她故作愁疑。
年轻人!?你……
是,七年了,时间会抹杀一切美好的东西。
七年前,杨丽华也只有十三岁,信了他那句“你是我心中永远不凋谢的花”。
七年后,她已然苍老了很多,却仍记着这句话。
可是帝王家哪有永久的情爱深重……
杨丽华没继续想下去,伤感地转向屏风,静静地看着娥英。
娥英静静地睡着,不吵不闹。很反常。
“妹妹,杨姐姐可才是桃李年华,怎么就老了呢?你看看人家朱满月都三十老几了,还不是跟我们一道来了么,也还觉着年轻呢。”说话的女子满脸堆笑地朝着陈月仪指指点点,高高在上地冷瞥了一眼一旁的朱满月。
她名为元乐尚,同样十五六岁样子。
梳着一顶惊鹄髻。额前和鬓角垂下的头发都向后聚起,额头帖着花黄,露出整张白净的脸庞。在头顶处聚拢并留出两股发束向两边伸展,就像是振翅而飞的鸿鹄一样。一簪黄金凤钗拖缀着流苏插在发结的盘发处。
看得出是个挑事的雀鸟。
朱满月听了,禁不住留下了眼泪,偷偷拿出手帕擦拭着,自言自语:“帝王家的小事也能成为大事,事不关己,也会中箭。要不是……要不是为了阐儿,我也不会受这样的气。哎,实在是折煞奴婢了。”
泛起皱纹的脸显得苍白无力,厚唇噘着,像是怨妇,却怎奈道破了天机。说话时分明有些激动,梳着的朝天髻像条小尾巴似得颤动着。
“你倒有理了?你当年不过是个老宫女,要不是天上临幸了你,你有今日的荣华富贵吗?还不知在天上面前马首是瞻,就知道唠叨……宛如怨妇,成何体统?”元乐尚一脸凶光,盯着朱满月。
“莫不是朱姐姐您觉得贵为太子的生母,因而对天上的恩泽不甚满意?”陈月仪轻柔的话语里带着刺。
“我哪有?”朱满月很是委屈,抬起脸,脸颊残留着两道泪痕。
“那你怎么不把他带出来历练历练,贵为储君不经历些什么风雨,可是容易夭折的。”元乐尚又说。
朱满月呆住了一阵,不说话擦着泪花,心却如刀搅。
宇文赟见朱满月眼睛红着,很是厌烦:“哭,你就知道哭,说你两句就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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