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杨丽华回过神来的时候,宴席已经结束。
“阐儿乏了,臣妾告退。”
朱满月向宇文赟行礼后,拉着宇文阐走出了宫门。
杨丽华快步追了上去。此时她犹如灵魂飘荡,要赶上她们并不需要太多气力和时间。缓慢的车辇颤颤巍巍,母子的话却是听得一清二楚。
“阐儿,母后先前嘱咐你的都记住了吗?”
“嗯。”宇文阐似懂非懂地点着头。
“此事事关重大,你给母后重复一遍?”
“等到了阶底,阐儿先回浣水宫命宫女搭上火盆替母后敬奉些纸钱,而后……我再回到石阶上等母后,是不是这样?”
“要是有人路过问起你在这里做什么,你知道要怎么说呢?”
“阐儿就说母后在烧纸钱,打发我出来,因为无聊便在此处玩一会儿。”
“很好。”朱满月满意地轻抚着宇文阐的头发,尽是爱怜。
透过纱幔,杨丽华能看出她笑意眼光里难掩的凶光。
她心里想:绝对错不了。但还需要验证。
到了阶底,未到浣水宫宫墙,朱满月便匆忙落轿,遣去了差人。
她隐在夜色中,趁着没人看见,快步探进了天香宫宫墙。此时宫里女官正在后殿熏香、铺床,前殿别无他人。
朱满月悄悄推开宫门,掏出袖中的一包东西,一股脑倒进了桌案上的酒壶中。
“你在这里做什么?”
“母后在宫中……遣我出来,觉得无聊就……这块石头好看吗,送你……”
是宇文阐和杨丽华的声音。
朱满月心里大惊,红着脸,勉强盖上壶盖,逃也似地从天香宫窜了出来,躲在阶侧阴暗处等杨丽华消失在夜色中,忙不迭奔出来牵着宇文阐的手,疾步回到了浣水宫,倚在门背长长舒了一口气,喜笑颜开。
支开了屋里的宫女,朱满月捧着宇文阐的脖颈亲着:“阐儿,成了。我们成了。”
“母后,什么成了,我不明白。”
“阐儿,你要当皇帝了。”
“皇帝,那父皇呢?”
“你就别管他了,反正以后谁也不敢再欺负我们了,尤其是元乐尚那贱人。”朱满月手舞足蹈,脸色不无阴冷。
颤动的火苗投射在墙的阴影,好似狰狞的小鬼在享受着盛宴。
投下砒霜毒的人果然就是朱满月。
她和杨坚的交换条件:为他杀人,他辅佐宇文阐登上帝位。
杨丽华想起了在灵堂的时候,父亲对朱满月说的话:“不过,微臣还想对娘娘说一句,但凡做事都要为当今圣上着想,切不可有失偏颇。”
现在想来,这竟是一句警告。
该不该残忍地看着宇文赟死在面前呢?
杨丽华走出浣水宫,站在万级天阶下,仰视着巍峨的临天宫里靓丽的灯火。
犹疑之际,郑译和炽繁说辞的共同点猛地迸出在她的脑海:
“他叫着天元皇后的名字。”
“在他心中最无法磨灭的,哪怕是喝醉了,还是姐姐你。”
……
到底宇文赟在面临死亡之际,他要对自己说什么呢?
带着好奇,杨丽华踏上阶梯,一步一阶,走得平稳,心里却在猛烈颤动,摇晃得厉害。远远地,宇文赟搀着炽繁从宫里出来。看来其他人都已经走了,只剩下他们了。
“天上,卑职等是否随驾天香宫?”禁军卫队长俯身询问。
宇文赟打量着面前的军士,足足十几瞬后,才说:“你以前负责戍守宫中何处,朕怎么瞧着你面生?”
卫队长股间不自然地抽动了一下,声音有些不自信地支吾:“卑职……自入宫起便在临天宫戍卫,天上……政务繁忙,怕是……不……”
没等他说完,宇文赟脸色暗了下来,摆着手,有些厌烦:“好了,尔等下去歇息就可。”
“遵命。”卫队长回答地并不干脆,发丝间已溢出一溜汗珠。
亲眼所见,杨丽华算是看出了端倪。布控在临天宫的这队禁军就是炽繁所说的父亲的死士。
宇文赟虽是喝醉了但并不愚蠢,也是看出了卫队长的纰漏,所以为了自保,他选择遣散他们,以防夜里发生意外。
杨坚对郑译扬言要取他性命,还真是做到了。他把这份苦水咽进心里,装作若无其事地和炽繁下来,进了天香宫,无奈地候在前殿等待着元乐尚进进出出地如厕。
宇文赟坐在案前,撑着头心情杂乱地拨弄着酒壶的盖子。
灯光的橘色光下,他的左眼映在孔中酒中,泛着未溶粉末的浊酒液里。他忽的站了起来,眼里的血丝爬得愈发密集。
只是没有陈月仪从旁煽风点火,他的暴虐难以爆发。
他怒目对着如厕回来、捂着肚子脸色苍白的元乐尚骂道:“你这恶毒的妇人,别以为做这点把戏朕就看不出来……”
没等元乐尚辩驳,他夺门而出,走到屋外,继续嘟哝着:“不就是杖责你父亲,竟如此想取朕的性命,岂有此理?”
高顺见到宇文赟脸上的怒意,默声跟随。
午夜南风起,强劲如鹰击,吹在宇文赟脸上,吹得他舒服了几分,清醒了几分,他敞开衣襟似是感叹,似是发泄:“好一阵凉风,舒服。真是快哉此风。”
高顺走上前:“天上,夜里阴寒,是早些回宫还是移驾烨芳宫?”
风里夹杂着花瓣和幽香,令宇文赟缓解不少怒气:“好香,许久没闻得如此惬意的味道了。”
“是蝶槐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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