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姐红着眼圈说,她最后一次从家走的时候,我姥姥在我家住,我姥姥拉着我姐的说,她要跟我姐走,想来北京看看。
我姐说完,我们俩眼圈都红了。我们心里清楚,如果还不让我姥姥来的话,再也不会有机会了。
最后,我妈和我小姨都说我姥姥身体实在不行,经不起到北京这趟折腾。我姐跟我妈一阵嚷嚷,最终没有成行。
后来我姐怀孕了,那年冬天我过年没有回家,就在北京陪着我姐。
然后开春没多久,我妈妈说我姥姥住院了,挺严重,说不让我告诉我姐,让我好好照顾我姐。过了一个星期,我妈哭着给我打电话,说我姥姥去世了。我当时在我姐姐家住,我姐夫撒谎说要出差,我撒谎说定好了跟同学出去玩,然后我们一起回家了两天。我姐不疑有它,满心期待着自己肚子里的宝贝和人生新阶段的开启。
我回到我姥姥的院子里,院子里挤满了人,正在准备农村的葬礼,我想这是从我们一家搬走之后,院子里人最多,最热闹的时候,可是我姥姥不在了。
我姥姥不在了。
我看到万分憔悴的妈妈,我感受到她的悲痛,也感受到像摆脱了一个沉重的包袱一样如释重负的心情。
我也看到了好多年没见的亲戚,包括我舅妈,舅舅的儿子和女儿。
他们对我来说几乎就是陌生人。
农村盛行的还是土葬,当土坑挖好,我姥姥的棺材被抬着的人吆喝着放下去的时候,当人开始往棺材上撒土的时候,我听到我妈妈哭天抢地的哀嚎,我看到好多人拉着她,她的手抓着地儿,使劲儿往棺材的方向伸。我的眼泪喷涌而出,我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悲痛。
后来我妈妈被拉起来,殡葬的队伍要走的时候,我舅舅的女儿突然扑到跪在就在旁边的我舅舅的坟前,大哭着,声音撕裂着叫着爸爸啊,爸爸啊,拉都拉不起来,看者无不动容。
我只知道舅舅去世之后,我家的变迁,我从没想过,十几岁的表姐失去爸爸,她遭遇的,承受的又是怎样的人生变故。
我们终究还是亲人,有血脉关系的亲人,却注定生活形同陌路。
八、
我回到我姐家,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晚上睡觉前,躺在床上,想起我姥姥,我就会哭。一想起她,我就会哭。
我姐隔三差五会给我妈打电话,问去看我姥姥了吗,身体怎么样,问我爸身体没事吧。我妈就一直说都挺好。
后来我姐的宝宝出生了,一个特别可爱的男婴。小孩儿半岁的时候我姐休假回家住一段时间,回到家她让我妈接姥姥回家,看看外孙儿,我妈这才告诉她我姥姥已经去世了。
我妈打电话告诉我,我姐知道了,哭了好久。
后来我自己搬出去单独住,住一个旧旧的小区,一楼住了一个老奶奶,她在楼下辟了一个花坛,整天摆弄花花草草。一天我上班,老奶奶正在浇花,看到我说,姑娘上班去啊。我哎了一声,往前走着,泪就不由自主的流。
我想我的姥姥了,我多想我姥姥还活着,可以像她一样跟我说话,像她一样浇着花,晒着太阳,看到日升和日落。
可是我姥姥不在了。
我姥姥一辈子也没来过北京,我姥姥最远的地方只去过市里。
我妈妈过了不久退休了,给我姐看孩子。我妈说感觉我姐比以前孝顺多了,真是养儿方知父母恩。
一天,我陪我妈看电视,演的是黄渤主演的《青岛往事》,正好看到黄渤演的满仓和即将离开人世的亲生母亲的一场戏,一场催泪的戏。我正在想要不要换台,回头看到我妈眼圈已经哭红了,我妈带着哭腔说,她想起我姥姥临终前,哭着拉着她的手说:以后你就没娘啦,没人疼你了。
我妈说着,我的眼泪也刷地流了下来。
我想起之前我姥姥还活着的时候,我妈老说,恁姥命不好,命苦。
我想象我妈妈小时候的生活状态,爸爸去世,哥哥去当兵,跟着妈妈,带着妹妹,我知道了我妈妈要强的性格来自何处。
我想象我姥姥年轻守寡,儿子在外,带着两个闺女,如何度过艰难的岁月,如何抵挡内心的孤寂,我知道了我姥姥为什么会吸烟。
我记得那天下葬回到姥姥家,人群散去,我终于可以清楚地看到我小时候成长的地方,现在变成了什么样的面目全非。院子里的树都没有了,以前种菜的地方长满了疯草。
堂屋墙上以前挂满我小时候得的奖状,已经破损地不成样子,每个屋子里都散发着一股发霉的气味,破败,残旧。屋里还是装的那么多灯泡,可是我把所有的灯打开,依然觉得屋里怎么这么暗,这么暗,暗的让人想悄无声息的睡过去,永远地睡过去。
我想起我曾经扎着羊角辫在院子里跳绳玩耍的样子,我想起我围着粗大的香椿树转圈的样子。
我想起我姥姥在这个院子里过完了大半生,从初嫁的年轻女孩到孤寂的垂暮老人。
我想起我姥姥的一生对一个女人而言是如何的艰难。
九、
我姥姥活了80多岁,60多岁的时候丧子。
我不知道我姥姥哪个年纪出嫁,我不知道我姥姥哪个年纪丧夫。我不知道我姥姥哪个年纪开始吸烟。
一天我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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