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日,是庆祝德元考入大学的庆贺之日,此前家里上下已经准备了半个多月。家族里同在上海的近亲及世交好友都来祝好,除了二叔——听母亲说二叔早与大哥分裂,从王家分出去单过了。也有在外地不能前来的,便封了贺礼送来。这一日大哥的心情也好了许多,和母亲坐在正堂里与族中老人闲话。我则同大嫂一起迎来送往,忙忙碌碌。
鞭炮声响得震耳,放了一挂又一挂。我知道,这一是要为弟弟的事贺喜,二是想为大哥的病驱驱魔。无论哪一种,都是热闹的、喜庆的、隆重的。这要是在山西的老宅里,想必方圆十里的孩子们都会来凑热闹,等着撒喜钱,要是佃户家的,还会轮番上来跪着给主人磕头,说点恭喜的话,领更多的喜钱。然而在这里,各家的欢乐是各家的欢乐,各家的悲苦是各家的悲苦。什么事,都锁在一处深宅大院里,自家自品。
快开午饭的时候,母亲看着堂屋的大座钟说,“都这个点了,云笙可能来不了了。”
我听了,心里一动。云笙,一个好远的名字。
母亲说出了这个名字后,下意识看了我一眼。家里人都知道,王家的事,他一定会来。她以为,我在等——像少年时代那样,迫不及待,天真而痴。
我正在看来客的名录,没有做声。
冲过七遍的茶必然淡成了白水,那么七年的时光自然也可以把往日明晰到骨子里的记忆冲淡成隐约的底片。只要不放进打印机,也许就不会再记起当年的场景。
大嫂说,“听文涓妹妹说,云笙被他们掌柜的派到广西看货去了,正往家里赶呢,一半天应该就到了。”
文涓,应该是他的妻子吧,标准的称呼应该是“方文氏”,文家大小姐。对于我,这是一个隐含着刀印的名字。
“嗯。”母亲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那就不等了。开饭吧。”我起身向大嫂说。
众人都已经就位。按照惯例,大哥作为一家之主,应先说几句。大哥坐在主位上,气色比往日好很多,说话虽然带着时不时的咳嗽,但声音犹然洪亮。
他向众人道,“今日王家有三喜。一喜幼弟德元考入高等学府,也算圆了先父的一大心愿。商贾之家,终得书香浸染。”众人鼓掌,齐齐道了一声“好”。
“二喜王家产业承继祖上之光,继续壮大。时至今日,王家茶庄遍布全国,已逾三百家,吾家信誉,有口皆碑。”
众人听了,连连鼓掌。
我心中亦是感慨,大哥真不容易。父亲辞世之时,虽然家业虽大,却已经遭遇瓶颈,发展艰难,又在战乱之际遭遇数番波折。想大哥继业以来,必然是苦心经营,将原本仅限于华北地区的一百余家茶庄扩张至全国,经营规模竟然翻倍有余。如此年轻,如此魄力,如何不令人刮目相看?
掌声未了,大哥屏住气力,继续说道,“这三喜,便是我的二妹妹,王槿初,从英国学成归来,巾帼不让须眉,也算了我心中一愿,可喜可贺!”
我虽然身为家中长女,因自幼聪慧受到父兄的格外宠爱和器重,可也不过是小女子之流,大哥却在众人面前忘了情,将他的欢喜如实托出,分享开来,让我不由得又感动,又心疼。
——感动的是七年之后,他待我依然如当年那般珍重;心疼的是他的病这般沉重,致使一个正值英年的商业精英有心谋业,无力抗魔!
那一刻,我心中暗暗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一定要治好大哥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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