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转眼已到了亥时。
崖前齐整整地列着几千条汉子,人人背负一只巨筝,又听了徐中的主意,拿干草编成厚厚的草帘子,裹在身上作保护之用。
韩铮观望了一下风向,转回身,中气十足地大声说道:“众家兄弟请多保重,到了宿阳城里,咱们再一醉方休!”
他的话掷地有声,听得众人热血沸腾,举臂齐声应和。
“出发!”韩铮目光炯炯,双手一紧腰带,率先从峰顶一跃而下。有他作表率,汉子们也都一排排上前,相继跳下山崖。
徐中先还有几分畏惧,待看到旁人奋勇争先,鲜少有临阵退缩的,胸中热血一冲,咬牙闭眼,也就纵身跳了下去。
双脚离地,布帛顿时在头顶撑圆,下坠之势减缓。
徐中闭着眼感受一番,只觉阵阵夜风从旁拂过,身体变得极轻,真好像胁生双翼一般,整个人在空中飘飘悠悠,十分有趣。
他当下惧意全消,睁眼四望。
视线所及之处,但见悠长江水绕山奔流,层层细浪翻卷,在月光下犹如浩渺天河。远处更有万家灯火闪动,星星点点,教他一时看得入迷。
深蓝色的穹幕之下,成百上千只风筝随风飘起,宛如繁星,落向宿阳城灰暗萧瑟的高墙。
距离越来越近,城郭的轮廓也逐渐清晰。
值守城头的兵士终于惊觉,纷纷抓起红缨枪,指着上空紧张大喊:“天上飞过来什么东西!”
夜色里,几千条身披草帘的壮汉从天而降,每人还背着风筝样的怪东西,这场面是相当惊人的。
等看清这一切,守城士兵们更是惊恐不已,都以为有敌人来袭,失声大叫道:“鲁国蛮子从天上打过来了!快去禀报将军!”
徐中顾不得下头乱成一团,紧抓着筝上绳索,直飘进城里,一屁股跌在城门口的条石上。他顿时疼得呲牙,心想要不是早有准备,这下子非摔断骨头不可。
然而不等他爬起来,就听头顶有风声扫过,一抬眼,正看见闪着寒光的枪尖迎面刺到。
大惊之下,躲已来不及,徐中浑身汗毛直竖起来,想也不想,一把便抓住对方枪杆,攻势这才缓了一缓,长|枪只差半寸就捅进他胸口里。
徐中脱口骂了一声,叫道:“别打了,自己人!”
对方显然精神紧绷到极点,根本不听他说话,暴吼一声又攻上来。徐中死攥着枪杆不教他抽回,危急下只能凭蛮力肉搏,一挺身双脚齐踹,把那人蹬翻地上。
他趁这工夫翻身扑上,骑在那人身上一顿猛揍,对方也不是简单角色,几次要将他掀下来,两人互不相让,就地扭打成一团。
这时候,大孟山众匪已陆陆续续地落在城中各处。其中虽有一些人触地毙命,伤者亦不在少数,但大部分都只受了皮外轻伤,甫一沾地就卸下风筝,与附近的同伴会合。
一时间,几千人都挤在宿阳城不算宽阔的各条街道上,到处响起惊天动地的呐喊,混着刀枪撞击声,喧嚣如沸。
面对张家军激烈的进攻,众人倒也不敢真的杀伤,只抽出兵器抵抗自卫,找机会解释误会。
片刻后,远处传来响亮的马蹄声,密密麻麻的脚步声音紧随其后。张家军主力部队终于赶到,人数登时又增一倍。
这次还没来得及反抗,徐中就被两个人扭着胳膊按倒在地。眼前强光一晃,四周瞬间燃起了无数火把,火苗上下跳动,将略显破败的街道照得亮如白昼。
“张家军的兄弟且住一住手!奉天寨韩铮冒昧拜会,多有打搅,还请张智张勇两位将军出来说话!”
韩铮一挺手中霸王枪,将数名兵士震开老远。他运足气力大声说话,嗓音极是洪亮,在嘈杂的环境下,字字句句仍可以清晰入耳。
话音一落,双方都不由停下手来,一道道情绪各异的目光齐望向他。
张家军的队伍里发出阵骚乱,随即有个身材结实的汉子骑一匹枣红马,从后面越众而出。
他身穿一套亮灿灿的铜皮铠甲,头盔似乎小了一圈,顶在头上有些不伦不类。脸膛黑黑的,竖着两道粗硬的短眉,目光如电一般,扫来时很具神采。
站在远处的卢渊打量他一眼,又看到周围兵士们老的少的皆有,兵甲也未配齐,便对张家军的整体实力有了大致估计。
比起其他那些乌合之众,他们或已强过数倍,但一看就非正规军队。气运高时固然能博得一时风光,长此以往,莫说是以彪悍闻名的鲁军,即便是朝廷兵马也不一定抵挡得过。
卢渊嘴角勾起冷笑,对这些叛军并无好感。
他们跟土匪不同,是真正立了字号起事的。表面上打着清君侧的旗号,一旦事成,又有几人真会将皇座拱手相让,去拥立卢氏族亲?
马上的汉子瞧了韩铮一阵,抱拳虚拱了拱手,也大声道:“原来是大孟山的好汉爷,怪张勇眼拙了。”
韩铮的名头他当然听说过,眼见面前这男人持枪而立,高大健硕的身板上纹满札青花绣,胸前那只雄鹰更是惹眼非常。
回想他方才动手时的凶悍勇猛,正和传闻中的奉天寨大当家十分吻合,倒不似有假,自己军中也有不少人听过韩铮的事迹,对他大是敬仰。
只不过他们张家军刚刚打下宿阳,和大孟山各寨井水不犯河水,谈不上什么交情。这些人突然兴师动众地入城,还是以这么一种奇特的方式,就不得不让人多想了。
张勇拿双眼环扫一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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