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我一个人躺在榻上辗转难以成眠。窗外风声大作,掠过树梢发出哗哗的声响。我睁眼看着那屏风,那些字突然影影绰绰地飘起来动起来。
我觉得惊异,怀疑是自己年老花了眼,坐起来揉揉眼睛,却看到那些字渐渐融成了一个人影,立在屏风的那一头。
“宇文泰?”我出声。
那身形可不是他么?
可那人影一直立在屏风后面不动,也不出声。
我挣扎下床,跌跌撞撞扑到屏风后头——
那后头却空无一人。
风将窗子哗啦一声吹开,狂风猛灌进来,吹得我一阵哆嗦。我定睛看去,窗外的几株银杏参天之势,在风中哗啦作响。月光照下来,映着院子里如一片腾腾银雾。
我四下张望,却又看到一个影子在屏风的另一边。
那不是如愿又是谁?
何以他们今夜都来找我?是我的阳寿到了吗?
我又扑到那一边,却依然空空荡荡。
我疲累已极神思倦怠,对着四周沉沉的黑暗轻声问:“如愿,是你吗?”
四周没有一点声音。
我却悲从中来,轻声抽泣:“如愿,我把你给的菩提子赠与了伽罗,你不高兴了么?自从邕儿去后,我自觉身体一日坏似一日,拖到今天已是难得,却渐渐记性越来越坏,头脑也越来越坏,估摸着也没多少日子了。把菩提子留给伽罗,总算还是你留在这人世的一点念想。”
眼前忽然腾起一朵祥云,瑞气千重。祥云上现出一个赤足站立的菩萨来,身为蓝色,乌发肉髻,双耳垂肩,面相慈善,仪态庄严。穿佛衣,坦胸露右臂,右手上一支尊胜诃子果枝,左手捧一佛钵,身后有佛光笼罩。
见我目瞪口呆兀自发愣,那菩萨拿手中的果枝在我额心轻轻一点,说:“痴儿,还在梦中么?”
我只觉得一股暖流从眉心直冲灵台,顿时一片清明。
前尘往事一一记起了。
我原是药师琉璃光如来掌中一枚青果,因私动****,被罚受天谴,同帝释天座下那尊如愿玉像一同历受情劫。
再睁眼时,只觉身轻体健,我已回复成一个年轻女孩模样。
我脑中一片混沌,只觉得千丝万缕纷扰而去。片刻,又清明了。
我双手合十,对着面前的如来虔诚拜下:“世尊。”
药师佛微微颔首,宝相庄严:“你下到凡间,历尽人世****苦楚。今历劫已毕,得成圆满。本尊特来接你白日飞升,同回东方净琉璃世界。”
说着又一挥手中果枝,我已变成一男子像。
“净琉璃世界一向清净,无女人形,离诸欲恶,亦无一切恶道苦声。你既已渡劫,修行已成,从此须化男形在本尊尊前。此世凡间种种,本尊皆为你封印于灵台之中,不会记起。”
“弟子遵命。”
那如来这才微微一笑:“你啊,这才显得有些长进了。你虽在我座下听经千万年,得了灵性,但终究不是我佛门受戒弟子。若他日机缘已成,我也拦不得你,你自行去了便是,不必知会于我。”
“世尊,世尊此话何意?弟子不明白……”
“你自会明白的。”
说完手一抬,我脚下亦腾起一朵祥云。
耳边梵音阵阵,我只觉身轻,已腾空而起,随着药师如来从窗子腾空而去了。
风声阵阵,我听着耳边的梵音嘛嘛哄哄,灵台清明,心如止水。
不知过了多久,眼看着前方远远的一片七彩霞光,祥瑞无比,想是快到净琉璃世界了。
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呼唤:“佛祖慢走!”
佛尊停了祥云,我亦向后看去,见是个鬼差,便对佛尊说:“世尊,想是地藏王菩萨遣来的。”
说话间,那鬼差已到面前,打了个揖,说:“地藏王菩萨知道佛尊打凡间来,因经年未见,特邀一同前往万灭河边喝盏茶,小坐片刻。”
佛尊呵呵一笑:“如此也好。”回头唤我,“少珈,随本尊一起吧。”
我应了一声,拈个诀跟着佛尊往万灭河而去。
远远已见万灭河边瑞气千重,冲得上方的天空一片霞光万丈。那万灭河河面宽三十三丈,波澜壮阔,白浪滚滚。到了近前,见地藏王菩萨只身披袈裟,手持如意宝珠,作普通僧人状。同佛尊照了面,互相唱了个喏,地藏王菩萨笑眯眯将目光投向我:“这便是少珈尊者?”
佛尊亦笑道:“他如今尘难已渡,白日飞升,已是上仙了。”
地藏王菩萨不住点头,口中说道:“好,好。”
说话间,已有小沙弥在河边摆上矮桌,放好棋盘,奉上香茗。
佛尊对我说:“少珈你一向少出来走动,难得来这万灭河,便四处去走走看看吧。”
我知道二位尊上或是有话要说,便恭敬地行了个礼退了下去。
走出约二里地,已无侍奉的沙弥在周围走动。我看着万灭河的河水,白浪滚滚,浩浩汤汤,奔流而去。因是天界仙河,那河面上影影绰绰地笼着一层五彩的薄雾,上下飘忽,煞是好看。
心中兀自盘算,佛尊对地藏王菩萨说我已历尘劫,白日飞升。可是我已什么都不记得了。想是飞升之时脱胎换骨,连那历劫的记忆都一起脱去了。
佛尊说,这些记忆都已封印在我的灵台之内。
为何还要封印住,却不是直接丢弃呢?
既是劫数,想必不是什么快乐的回忆。不记得也好。
佛尊不承认我是他门里受戒弟子,想必因为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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