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正在哄两岁的孙女毛毛睡觉,毛毛不老实,总是动来动去,母亲一手拿着周围缝了一圈灰布条的芭蕉扇子慢慢的扇着,一只手轻轻地拍着她柔软的肚子,嘴里念念有词:
嗷、嗷,毛毛睡,毛毛乖,
毛毛不睡眼睁开,
卖馍的,咋不来,
硬叫毛毛饿起来!
嗷、嗷,毛毛睡,毛毛乖......
她反复的吟唱着。
张红悄悄的在附近听着,这催眠曲又把她带到遥远的童年,母亲就是无数次的哼着这样的催眠曲哄着自己和弟妹们的,她也是听着这样的催眠曲慢慢长大,那时她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卖馍的总也不来呢?心中就惆怅起来。
她继续在门外听着,母亲又换了曲子,说唱道:
小巴狗,上南山。
买大米,焖干饭。
老头儿吃,老妈儿看。
老妈儿急得一头汗。
老妈儿老妈儿你别急,
锅底下烧的油不叽,
油不叽,缸牙。
锅里烀的绿豆茶,
绿豆茶,有蝎子,
蛰了老妈儿腚沟子……
又过了好多年,社会上出现了ruap,她回想起当年的这一幕,张红想,母亲够超前,几十年前就会用这种艺术形式说唱了。
小时候听到这里时,她总有些茫然不解,有一种淡淡的惆怅,还有一丝丝不平之气在心中:为什么光老头儿吃,老妈儿只能看?老妈儿不能自己盛了吃吗?为什么只能看着别人吃啊?吃不上已经够憋屈了,蝎子偏偏还要蛰她,真是没理可讲!
反正,在她似懂非懂幼年时光总有类似这样的疑惑不时的萦绕在心头,也许,她骨子里的忧郁气质,她深入骨髓的人文情怀,她那从里到外毫不自知地散发出来的文艺气息,都来自于她生长的这片土地吧。
她看到母亲头发已经灰白,比寒假她来家时又苍老了。
她蹑手蹑脚地走进门,走到床边,母亲迷糊中见女儿进来,眼睛一亮,轻轻的起身下床,露出笑容招呼说:“回来了?”
“回来了,在门口听你唱催眠曲呢,这些歌我都太熟悉了,多少年的歌了,我们姊们几个就是听你唱这些催眠曲长大的,你唱给我听的时候我不记得,你唱给他们几个听的时候我都记着呢。”
母亲笑说:”我就会唱这,旁的我也不会。”
说着,起身到外面厨房门口的水缸里,用缺了口的葫芦瓢,从水缸里舀一瓢水在脸盆里,看着女儿洗洗脸,爱怜地说:“看热的,跟水里捞的一样,快洗洗脸凉快,脸晒得跟毛红布样。这是到底是个啥天,咋恁热,地里的玉米豆子芝麻绿豆,啥叶子都晒得耷拉着。”
张红问:”旱了吗?”
母亲说:“照这样,再不下雨就旱死了。”又问说:“这就算毕业了吧?不用去学校了?”
“毕业了,不用去了,学校里的东西都带回来了,放在张小云那儿了。她们今天忙,没有空送我,我自己走回来的。
母亲心疼的说:“怪不得热恁狠。你上床歪一会吧。我就做饭,都晌午了。”
“不歇了,洗了脸,好多了,我拉风箱烧锅吧。”又问:”大强小强,大玲小玲呢?”
母亲说:大强跟他媳妇,去薅草了,他们干不多会儿,早该回家凉快去了。大玲跟小玲也在豆地里割草,小强放羊去了.”
张红说:天这么热,早回来就早回来吧,别中了暑。“该回来了”正说着,大玲小玲每人背一筐草回来了。见姐姐回来,都很高兴。
“你看着毛毛别醒了,我到屋后菜地里摘点菜。”说着,挎着一个竹篮子去了,不一会,母亲摘了一把豆角,辣椒,番茄回来了,张红摘菜洗菜,先切好放在小菜盆里。
母亲很快和好面先放在旁边,这时,张红在灶下点燃豆秸开始拉风箱烧火,母亲先把菜炒出了,辣椒炒鸡蛋,素炒豆角,两汤盆菜。然后锅里舀几瓢水。
张红开始烧水,小玲过来硬要自己烧火,让姐姐去歇着,张红只好起来,站在一旁看着母亲在案板上擀面条,擀好了切好,这边水也烧开了。
母亲叫大玲:”快去叫你哥嫂吃饭去。”大玲说:”他们不过十点钟就回家了,吃饭还不老早来,还要去叫!我不去!”
母亲责怪说:”就是使不动你。”小玲自告奋勇说:”我去叫。”
一会,小强也放羊回来了,大强和他媳妇也懒洋洋的过来,见到姐姐回来,打了招呼。一家人开始围桌子吃饭。毛毛醒来,母亲抱着她给她喂饭。
正吃着,大强媳妇说:“俺那房子,结婚前盖的,才就这两三年,咋就裂了呢,正摊西北拐那儿,裂一个大缝,幸亏今年夏天到现在还没下多少雨,要是像以前连阴雨,那还得了,要倒了咋弄?”
母亲无奈的说:“谁知毛匠班的人是咋盖的唉?地基没打牢呗,又没少给一分钱,就盖成那样子,现在找人家谁还不买乎你?”
大强媳妇耷拉着眼皮说:“得给我点钱,翻修房子,万一马上下大雨,还不泡塌?”
母亲发愁说:“翻修那有那么容易,得多少钱?上哪儿弄这些钱去?小强也这么大了,人家跟他一般大的,都说好媳妇定好亲了,他连个提亲的都没有。你们不管咋样,孬好有新房子住,他这连一块砖头都没有,又没有一点来钱的指望,就靠地里打那些粮食,谁给你说亲?不然,就凭他那长相,比谁差?还不是家里穷没钱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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