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静得可怕,似乎连空气都粘稠起来,不然戈瑜怎么会觉得呼吸困难?她有些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不要再苦下去了?她当然不会天真地认为戈颜是要带她离开戈家,那便只有一种可能——命苦,没有命了,自然就不苦了。
“母上大人。”戈颜的声音轻飘飘的,“孩儿只是想助您脱离苦海。”他虔诚地跪伏在地,态度恭谨,可反观他做出的事,却是让人不寒而栗。
从袖中取出一个白玉瓶,将其放到了床边,戈颜想自己还是知道怜香惜玉的,起码这药会让她去得安详。戈瑜拿起它,拔出玉塞,看见玉瓶里面躺着一颗珍珠大小泛着光泽的丹药。香甜的气味萦绕在鼻端,女子苍白的面上现出不正常的红晕。
哪怕是药已拿在手里,她还是不愿相信自己的孩子居然会如此地狠厉果决。这几年究竟是发生过什么,让他养成了这样的性子?
“为什么要我死呢?”戈瑜将药倒在手心,平静地问道,眼中带着怜惜。
“这是孩儿的孝心啊,母上大人。而且,人都是会死的啊。”戈颜长长的睫毛扑闪着,眨着水灵灵的眼睛,天真无害,他将唇凑到戈瑜耳边,“您放心,都会去陪您的,也许要很久,但必定会有那么一天的。您只管,安心去了吧。”
“也罢……”戈瑜轻轻叹息了一声,她终究是个气度非凡的女子,所以对于生死,竟也没有多大的执念,当初也是戈御硬要保下她的命来,“苟活了这么多年,想想也挺无趣的,既然连你都不愿让我再活着,那这条命,也没什么存留的意义了。”
将那粒丹药送入口中,一股暖流自胃部流向四肢百骸,让人身心舒畅。这种药药性温和,会让人带着愉悦在睡梦中离去。睡意上涌,戈瑜闭上眼转过身去,“走吧。”
戈颜沉默着凝视这位即将逝去的女子,然后,重重地叩了三个头,直把前额磕出血来,“恭送,母上大人。”说完,孩子起身,决然而去。
戈颜的心情完全不像他的脚步那般轻盈,他不会主动为自己背上弑母之罪这样的重担,但毫无疑问那个男人会迁怒于他。他是在做一场豪赌,赌那男人对他们的父子关系究竟抱有什么样的态度,赌戈家有多看重自己,如果他赌输了……戈颜突然觉得有些冷,他打了个寒颤,紧了紧身上的狐裘。想到还等在殿门前的戈无念,他加快了脚步,奔向那个比狐裘更能带给他温暖的奴仆。
他的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已几乎如逃跑一般,他感觉胸腹之间有什么东西在膨胀,这种不适感让他有嘶吼呐喊的冲动,有什么冲了上来却哽在喉头,嘴里尝到了腥甜的味道。一把推开殿门,不出意外的见到了候在门前的随侍,戈颜脚下一软,踉跄地走了出去。
“抱我回去。”戈颜揩去嘴角的一丝血迹,疲惫不堪。
戈无念还是一如既往地沉默,谦卑有礼,他似乎是丧失了对任何事物的好奇心,只知道服从主子的命令。孩童的分量很轻,抱在臂弯里如同无物,掂量着也许还没他腰间的佩剑重。
主仆二人悄无声息地回到卧房,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但戈颜清楚明天天亮后他将要面对的会是什么。他脱掉衣服,解开发带,擦去胭脂,看着铜镜中那张姣好的脸,想着这回他还能不能用它保命呢?估计是不怎么可能了,戈御对他展现出的那几分微弱的怜爱全都是因为被囚在地宫中的那个女子,如今他把她杀了,恐怕……
走进内室,戈无念已熏上了安魂香,正将手探进被子里试温,一手还拿着他要换洗的中衣。戈颜躺到床上,有些迷茫地望着床顶上的漆画,扯住戈无念的腕子让他坐在床沿。
“无念啊,你说,这世上最有意思的事情是什么呢?”
戈无念没有接他的话,也不知是因为不知该如何回答还是根本不想回答,戈颜也早已习惯了他的这种沉默以待,所以他只是自顾自的继续说着。
“那个,愚蠢的女人,竟然说活着无趣,怎么会无趣呢?这世界上,哪还有比活着更有意思的事呢?!”戈颜手上用力,目光炯炯,“我让她死,她居然就真的去死了,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她可以不吃药,也可以杀了我啊,她有这个能力的。”
戈无念不知道孩子口中的女人是谁,他只是觉得有些奇怪,孩子杀过的人也不算少了,也不是没采取过极端的手段,但每次死人时,面对那些面目全非的尸体,也没见他皱过一次眉头,怎么这回情绪起伏这么大?
罪恶感的上升是不受人控制的,尽管戈颜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他从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但是此时让自己置身危局却不是他想看的,他到底是太冲动了些,也太幼稚了些。为什么要杀那个女人?他问自己,不,不是自己要她死,是她自己不想活。
“无念,我一定会让自己活下去的。不管是如何狼狈,如何落魄,忍辱负重也好,摇尾乞怜也好,只要能活着,我什么都做得出来。”戈颜捂着脸,将身体蜷成一团,浑身颤抖,含糊不清地嘟囔着,“你也一样,一定要记着,活着才有意义,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少年将手覆上孩子的发顶,他从未做过此等羁越之事,但他知道孩子此刻需要安抚。光滑柔顺的发丝摩擦着掌心,他把孩子冰凉的身子揽进怀里,一手轻拍着孩子的背部。压抑的哽咽抽泣声在黑暗中飘荡着。
活着——他比孩子更懂得这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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