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三十三年,四月。
顾绾跟随戚元敬,见到了那位春风得意的总督,在这富丽堂皇的浙江府官邸,穿着丫鬟的衣服,站在一排排屏风的最后面,如此这般倒也只能看到那个人的一丝丝侧影。
顾维钧似乎比以往更加成熟了,身上穿着三品官服,对比王偕的升职迅速,这位似乎只是四平八稳,这一次被两派折中担任东南要职,甚至连春风得意的胡宗宪都要对其忌惮两分。
顾维钧只觉得这个地方有些特殊,只是要说特殊却也说不上来,他对眼前这些东南将领,特别是戚元敬非常有印象,而且这位似乎方才看自己的时候,眼神有些奇怪,顾维钧知道自己容貌出色但是也未曾想过会让男子也多看上几眼,王偕倒是有那种本事。
晚间众人用膳的时候,顾维钧看到了一个异常熟悉的背影,顿时身体一震,而后赶忙跑了过去,拉着那女子的胳膊,脱口而出便是那句:“阿绾。”
女子转过头来,看着顾维钧,开口说道:“大人认错人了,奴婢叫阿秀。”
顾维钧看了一眼那张有几分熟悉的脸,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阿秀开口说道:“大人,奴婢似乎见过你,在开封的大街上,当年您要回京师,我就在街上看,后来家中除了事故,来到南方投靠亲人,如今便栖身于总督府中,没想到还能再遇到您。”
接下来的话,顾维钧几乎已经听不下去了,他不再管这位婢女,直接走到了远处,他来到妇人聚集的院落,一个粉衣丫头看到顾维钧如此失魂落魄的样子,便赶紧跑到院子里叫住了一个年轻妇人。
“夫人,您快去看看吧,老爷在外面跟丢了魂似得。”
任萱儿吩咐丫头照顾好孩子,就赶紧走出去,正好看到顾维钧站在小湖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任萱儿赶紧对着顾维钧说道:“这是怎么了?”
只见顾维钧转过身子,眼睛里泪水连连。
“萱儿,阿绾真的死了,她真的死了。”
任萱儿真的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她也不希望阿绾死。
可是她死了,真的死了。
浙江到京师书信五日即到,王府的下人接过一封书信,送到书房。
暮春时节,京师的夜晚已经很炎热了,王偕索性披着一头长发,只穿一身白衣,面如冠玉,因年过三十蓄起了胡须,少了几分俊美却多了几分厚重,大概书中所有形容美男子的形容词,他都配得上。
王偕打开那封信,又合上。
他吩咐小厮去拿酒,小厮拿过来一壶酒,王偕拿着那壶酒,走到了那间没有人的闺房之中,拿起某个人时常用的笔。
写了三个字。
祭妻书。
顾绾从旁人哪里读到这片文章的时候,只觉得书中所说的那句肝肠寸断,原来便是此种感觉,只得会叫人肝肠寸断。
嘉靖三十五年,蒙冤几十年的谢家得以昭雪,那位名满天下的玉面王大人,改了姓之后,又改了个名字,谢兰君。
既然没有人能与之白头偕老,他便此生都不在提这个词。
朝堂尔虞我诈数年匆匆而过,严党不再是一家独大,朝廷之中甚至隐隐有一股势力能与之相对立,徐阁老虽然日常做小伏低,可是谁都能看出来,严嵩已然大势不在,任陛下如何宠幸与你,严党无一精明能干之辈,徐阶门下顾维钧,张居正,甚至是一直深的嘉靖宠爱的谢兰君,都对严嵩恨之入骨。
嘉靖三十九年,严党大势已去。
京师,年节之日,谢府一如既往的冷冷清清,同样冷冷清清的谢家小少爷上完课就自己回到屋子里了。
一位伺候过先夫人的妇人微微叹了口气。
她叫秀珠,此时已然为人妇,她在这京师呆了七年了,方才终于相信,顾绾死了。
她以后老爷会对还是孩子的少爷说,他的母亲还在,只不过是不能来见他们,可是却没有想过,老爷直接说了实话,小少爷变得更加沉默。
谢府的下人们都非常的奇怪,这谢府从来不过年节,从来都是冷冷清清的,老爷冷清,少爷冷清。
连个女主人都没有,自然冷清。
吏部尚书吴鹏致仕,严嵩指使廷推他的亲戚欧阳必进。世宗厌恶此人,见名单大怒,掷之于地。严嵩上密启,“谓必进实臣至亲,欲见其柄国,以慰老境”。
嘉靖碍于情面,答应了他。严嵩密启的内容传出,许多官僚大为吃惊,有人说他“与人主争强,王介甫不足道也”。几个月后,嘉靖命欧阳必进致仕。
欧阳必进是严嵩的小舅子。
本来就已经处于劣势的严党,因为严嵩这一次疑似老年痴呆的举动,让嘉靖更加厌恶这个已然垂垂老矣的臣子。
一切都是这么顺利。
本来是极为温馨的年节,谢家府邸之中却没有一个大人,只有一个半大的孩子,谢家的男主人在京师西南白羊口视察。
年过不惑之年,官拜二品,这在大明朝的历史上都是极为少见的,今年十一月方才上任,新官上任自然是要多加准备,可是老天爷却像是和这位开了一个玩笑一般。
这位谢尚书刚刚离开白羊口,俺答率领数万轻骑沿宣府东南,直至京师门户,烧杀抢掠。
正月三日,俺答率军撤退。
此前,俺答于腊月十八日引兵夺白羊口,以西走塞外,而留余众于京城外,以为疑兵。但到撤退之时,天降大雪,俺答认为白羊口过于狭窄,怕明军伏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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