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时节,大江南北都是一般的酷热,只是北地早晚要凉爽些,客旅行商赶路往往是早走晚宿,正午时候寻个阴凉地歇息。
在大同边镇各处自然也不例外,天不亮时路上就有行人,清晨和上午时分路上开始热闹,中午冷清,等日落黄昏时,路上人又开始多起来。
按说求生艰难,烈日炎炎又算得了什么,之所以这般在意,是贫富贵贱各色人等都怕染上疫病,中暑还救得回来,染病不光自家一条人命,搞不好还要连累同伴和亲人,孰轻孰重,谁都能掂量出来。
往年里也没有这个忌讳,今年这般做是因为散落在各处的尸首没有收拾干净,蒙古大军正月里才走,各处烧杀抢掠遗留的尸体还有部分没有被收敛,春日里还好说,等夏天炎热,尸首腐烂,疫病开始滋生,官府和地方上后知后觉的收拾焚烧,可已经有些晚了。
晚了归晚了,却也没有酿成大祸,因为传播疫病的地方人都被杀光抓光,被感染到的商和后来的移民,一来人不多,二来死光了也就死光了,后来人人警惕在意,疫病传播也就被控制住。
疫病虽然死了不少人,可官府以及地方都不太在意,蒙古大军来了短短一个月,数万军民死难,财货损失无算,因疫病死几个人算个什么大事。
“自山西一路过来,遭兵灾的各处都是凋敝,官道两旁田地都荒废不少,也就这怀仁像个样子,闻不见什么烂肉的腥臭气,大中午敢在管道上走的人多,再看看田里的庄稼,就好像没闹过鞑子似的!”
“进怀仁县地界的时候,官差和民壮拦着查看,隔着官道几百步远,又有平地搭起的棚子,这些你看到没有?”
“......怀仁县有能人啊!能把官差和乡勇一起使唤,你是说那棚子是安置疫病的,真是了不得,山西北边大同南边多少州县卫所,只有这一处做到了,不知道这能人是谁......”
“还会是谁?就是当年折腾出咸鸭蛋聚集人流财源的秦秀才,不对,现在可是秦举人了,可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对外还是说所有谋划都是他义子朱达做的!”
“这藏拙未免太拙.....朱达,名字倒是耳熟。”
“还能是哪个,就是那少年杀人,被秦举人推出来管着河边村子的那个?”
“居然是他,那郑家集和附近这一大片不都是被鞑子毁了吗?”
这两人高谈阔论,却没有人好奇关注,因为他们被数骑环绕,又在大商队之中,这商队二十余辆牛马大车,五十多头骆驼,近二百号伙计忙碌不停,还有二十余刀弓轻甲齐全的精壮骑兵护卫,如此规模的商队谁敢招惹,多看一眼都怕出事。
或者是天气好,或者是官道平整,又或者是大路两侧的庄稼长势喜人,走在官道上的行商客旅情绪都是高昂,高声大气的人很是不少。
“......眼下可真是好年景,你看看这田里的收成,这不就是风调雨顺吗?”
“也就是这怀仁县的地界齐整,其他各处那田地看着和抹布一样,种的不上心,还天天争地争水。”
“没错,也不知道哪里迁来的穷汉,自家打个不停,还盯着行道的人,就和土匪,不,就和鞑子差不多。”
跟着那商队走的行商中,有几人闲聊争辩,声音渐渐大起来,商队中那二位高声大气的注意力却被这边吸引。
先前说“风调雨顺”的那个被同伴反驳,顿时有些急了,粗着脖子说道:“怎么不是风调雨顺,不说如今万岁爷爷圣明,把什么奸邪都灭了,今年正月里鞑子入寇,官军不是打了个大胜仗,砍了鞑子快两千的脑袋,把十万鞑子大军赶了出去,我听我那个当差的堂兄讲过,也就是咱们大明开国和靖难那时候才有,正德爷爷在应州打的那么好,不才砍了一个脑袋......”
“你个杀才!小声些,当心被人告官拿了你!”
“怕个鸟,厂卫奸邪都被万岁爷爷灭了,正德爷......”
如今能出门在外的多少都有几分见识,这位又有个当差的亲戚,就更比别人知道的多,可嘴里总是说皇帝和厂卫,风险实在太大,他那边说得高兴,同伴却紧张了,连忙制止。
发觉同伴急眼,这位也讪讪的住口不说,但不服气也是免不了的,略抬高嗓门回答道:“在北边做生意的不都是传回消息来了,说是鞑子几个大部互相火并,今年到明年怎么也是太平了,要是他们狗咬狗伤了元气,没准咱们大明北边就永世太平了,这不是好年景,这不是风调雨......”
话说到这边,却听得边上有人嗤笑,还没等他反应这边,却看到同伴对他使眼色,顺着看过去,却注意到身侧同行那商队有人正看向这边,注意这边的商队人物脸上挂着不屑笑容,想来那嗤笑声也来自他。
发出嗤笑的那位骑在马上,是有些富态的中年男子,不说这人马喧腾的商队,不说那全副武装的精壮护卫,单说这位胯下的枣红骏马和齐全到繁复的马具,就知道身份不凡,得罪不起,没准还有官家的身份背景,刚才说得兴起,又是皇上又是厂卫的,落入这等奢遮人物的耳中,指不定惹出什么祸事来。
中年男子满脸不屑,他身侧一位年纪略大的中年人笑着摇头,冲那三人摆摆手,示意无妨,可这三人莫说继续高谈阔论,就算跟着走也不敢了,只在那边赔笑着停下脚步,等商队过去再说。
行路那三人停下脚步互相埋怨,自然看不到商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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