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致远什么也没说,头压得更低了。
“明日你拿着我的查一查洪庆二十二年间左右燕北的战报,去门下省、国史院查一查那两年的卷宗。如果时间充裕,也拜访拜访编撰国史的老学士吧。”圣上缓缓地道。
“那秋惊寒的案子呢?”慕致远抬头。
“现在正在风尖浪口上,先压一压,让韩九去查。”圣上端起杯子一饮而尽,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她那么瘦,弱不胜衣,真不知这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狱中湿冷,别忘了给她捎些御寒之物。派人好好守着她,别出了任何差池。”
“多谢陛下体恤。”慕致远点头应了。
“就算朕不说,你也会这样做吧?”圣上目光灼灼地望着他。
慕致远没有正面回答,垂下眸光,轻声道:“漠河之役,她伤了身子,九月已是貂裘不离身。函谷关之役,她身负重伤埋在沙土下一天一夜,背部、腰部、腿部、胳膊、脸上无一处完好,举箸提笔诸多困难,得知几位老将军战死,悲恸之下流出了血泪,又伤了眼睛。回京的途中,一直昏迷着,若不是寻到了‘妙手回春’,她恐怕是回不来了。”
圣上握着杯子的手情不自禁地颤了颤,有种说不出的后怕。
“回京的路上还遇到了一拨又一拨死士的暗杀,这几年,她真是没过一天轻松的日子。”慕致远放下酒杯,叹了口气,“这也是微臣为什么要把她关入天字号大牢的原因,我想,在那铜墙铁壁中,她总应该能够睡个安稳的觉了。”
圣上没有说话,一连喝了三杯。
“小饮怡情,大饮伤身,请陛下保重龙体。夜深了,微臣先行告退。”慕致远行了一礼。
慕致远先骑马去了一趟将军府,然后才折回大理寺,直奔大牢。
秋惊寒正保持着他离开时的姿势,两眼无神,面无表情,手脚冰凉。慕致远下意识地去摸了摸她的脉搏,虽微弱,但胜在平稳,才稍稍放了心。又耐心喂了她喝了从将军府带来的汤药,转身去铺床的时候,她忽然动了动,栽了下去。慕致远惊慌失措地抱起她,却见到她嘴角的血渍和地上的猩红。
“我没事,先前觉得心中堵得慌,现在好多了。”她将手主动递到慕致远掌中,冲他虚弱地笑了笑。
“当真?”
她点了点头。
慕致远抱着她坐好,低头便见到她手腕处缠绕的青紫色手印,拿了药膏,细细地抹了一层,轻声问道:“还疼麽?”
她又摇头。
慕致远不信,挽起她的裤管,给膝盖也上了药,低声道:“下次见到圣上,别那么倔强,伤了圣上的心,也伤了你自己。”
她这次倒是轻轻“嗯”了一声,一副乖巧的样子。
慕致远拿她没办法,转身又去铺床,垫上一层厚厚的虎皮,然后脱了她的衣衫,只留下xiè_yī亵裤,给她换药。
“征北军情况如何?”她眯着眼睛,轻声问道。
“这时候,你倒还有心思关心他们。”慕致远嗤笑道。
“我在这儿比在将军府好,为何不关心他们?”她不依。
“如你所愿,除了你,全都封赏了,包括战死的那几十万将士。几位老将军封为了上将军,百里瞻封为镇北侯,梁文锦、莫问封为二品骠骑将军、车骑将军,赵显贵、钟离涛、薛敏等十人封三品将军,王达、卢刚、钱仪分别追封为四品扬威将军、扬武将军、广威将军,将军一共封赏了一百多名,连楚忠良都当了个校尉。张远封为兵部郎中,正三品。约三千余老兵,领了封赏告老还乡,剩下的六七千兵马归入御林军,驻守京城。只有黑妞拒绝了二品卫将军的封赏,她说,你在哪儿,她就在哪儿,岂有主子都还没封就封奴婢的道理。圣上大怒,指了个御林军副指挥使给她。”说到这,慕致远轻轻地笑了,“当时高升的脸黑得都快绿了。你带出来的将领倒还真不错,雁门关战役的功劳,百里瞻也没有受。”
“黑妞跟着我胡闹惯了。”她眸中闪过几丝笑意与宠溺,脸色也好了许多。
“清河秋氏进京了,老太爷带着两个嫡孙女去将军府拜访,倚老卖老,说话不中听,惹得你那老哥哥崔渊大怒,让崔显打了出去。”慕致远见她脸上没了笑容,轻轻揉了揉她的头顶道,“你跟我说说这清河秋氏与将军府是何种渊源吧,日后我免不了要跟他们见面,以免失了分寸。”
她将脸埋进药枕中,闷声道:“我若在府中,必然也要将他们打出去的。将军府与清河秋氏是同一支,爷爷是家中庶子,自小不受待见,后来参军立了军功,便索性从清河一氏分了出来,在京城立了祠堂。清河秋氏爷爷那一辈的几个弟兄都不成器,还屡屡犯事险些遭受灭族之灾。老族长为了家族兴旺,子孙福祉,求到了爷爷这。爷爷心软出手帮他们渡过劫难,在老族长的感恩戴德之下,也接了家主之位。后来爷爷失去了双腿,爹爹还在世,那时候他们便渐渐疏远了,但是不会太过分,逢年过节总会送礼过来。爹爹战死,我们府血脉只剩下了我一人,他们便开始闹腾,爷爷忍气吞声将家主之位让了出去,断了来往。谁知,爷爷病逝,我们府与成王府交恶,他们竟然趁火打劫,美其名曰把我带回族里照顾,其实是为了夺取府中的家产。我一怒之下跟着他们回了清河,将老太爷暴打了一顿,逼着他将小阳过继给了将军府。他们知道我不好欺负,这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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