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她是一个羞涩的恋人。
——《我的恋人》
在遇见她的这一年,为了她,他写了很多诗。
在她的眼里,他不符合自己对于爱情的想象,满脸都是儿时因为天花而落下的麻子的他,不是她心中的白马王子。但是他炽烈地爱她,她因为他的爱而被动地有时爱他。而她的被动和犹豫,在他眼里,就成了羞涩的恋人。
他想了很多很多要跟她说的话,想跟她说为什么蔷薇有金色的花瓣,为什么你有温柔而馥郁的梦,为什么锦葵会从我们的窗间探首进来……想了那么多的话,为的是她到他这里来的时候,自己好告诉她。可是他“羞涩”的恋人却很少赴约,让他苦苦陷入一场单恋。
这段期间,诗人“走遍了嚣嚷的酒场,我不想回去,好像在寻找什么”。他夜夜笙歌,只因想要忘记她,又或者想要找到她。因为看着那些舞女,诗人总恍惚觉得她们“有着意中人的脸,春花的脸,和初恋的心”。
施蛰存回忆起他与戴望舒的这段生活时说,他们每天饭后就“到北四川路一带看电影,或跳舞,一般总是先看七点钟一场的电影,看过电影,再进舞场,玩到半夜才回家”。
他的初恋是丁香色的幽怨,他的失恋,诗人说是“绛色的沉哀”。他心爱的人的名字就有一个绛。
一九二九年四月,戴望舒将这些初恋之诗集结在一起,出版了他身为诗人的第一本诗集《我底记忆》,扉页上分别用法文和拉丁文写上了三行句子:
给绛年
愿我在将来的时候最后的时间里看见你
愿我在垂死的时候用我的虚弱的手握着你
最后,诗人用生命作抵押,祈求着少女用一颗心来交换。爱在他面前是捂着耳朵的,所以他要千呼万唤;爱还是听不见,于是他站在了高高的楼上,对着心上人发出振聋发聩的呼唤。
他跟少女说,如果不跟他在一起,他就去跳楼自杀。看着这样一个得不到自己的爱而宁愿去死的诗人,少女心软了,同意了他的求婚。戴望舒急忙赶回杭州,催父母到松江到施绛年家里提亲。在施蛰存的支持下,一九三一年九月,戴望舒跟施绛年举行了订婚仪式。
他知道,光有订婚还不够,不够拥有这个丁香的少女。诗人渴望着他们结婚的那一日,唯有结婚,这场苦恋才能尘埃落定。他以为恋人会说出那一句“我愿意”,但是没有,少女紧紧闭着嘴唇,在两个人的沉默里,诗人说:“虽然残秋的风还未到来,但我已经从你的缄默里,觉出了它的寒冷。”
施绛年只肯戴望舒去法国留学归来后再成婚,于是诗人出发了。
一九三二年十月,诗人登上了开往法国的邮轮。这一天,诗人写下了日记:
“今天终于要走了。早上六点钟就醒来。绛年很伤心。我们互相要说的话实在太多了,但是结果除了互相安慰之外,竟没有说了什么话,我真想哭一回。……最难堪的时候是船快开的时候。绛年哭了。我在船舷上,丢下了一张字条去,说:‘绛,不要哭。’那张字条随风落到江里去,绛年赶上去已来不及了。看见她这样奔跑着的时候,我几乎忍不住我的眼泪了。船开了。我回到舱里。在船掉好了头开出去的时候,我又跑到甲板上去,想不到送行的人还在那里,我又看见了一次绛年,一直到看不见她的红绒衫和白手帕的时候才回舱。……饭后把绛年给我的项圈戴上了。这算是我的心愿的证物:永远爱她,永远系恋着她。躺在舱里,一个人寂寞极了。以前,我是想到法国去三四年的。昨天,我已答应绛年最多去两年了。现在,我真懊悔有到法国去那种痴念头了。为了什么呢,远远地离开了所爱的人。如果可能的话,我真想回去了。常常在所爱的人、父母、好友身边活一世的人,可不是最幸福的人吗?”
是啊,他为什么要离开呢,这一离开,他就永远地失去了他丁香般结着愁怨的女孩。
一九三五年春天,戴望舒在法国参加了反法西斯游行,结果被学校开除,只好启程回国。
今天,他曾就读的里昂中法大学的校园,还为戴望舒种了一丛丁香树,旁边有一块牌子,上面写着中文“纪念中国诗人戴望舒 里昂中法大学学生”。
诗人回了国,才知道,他的新娘已不在,被一个冰箱推销员拐跑了。分手的时候,戴望舒打了他的心上人一巴掌,所有的爱恋悲欢在这一巴掌里都化为了灰烬。
这场一个人的爱,持续了八年,终以你已成为别人的新娘而告终。
诗人的梦碎了。躺在床上的寂寞的诗人看着自己床单上的繁花,花开极盛,却不会有结果。心灰意冷已没了做梦心情的诗人,唯有在屋檐下淅淅沥沥的雨滴中,去寻追梦的叮咚,梦已成空!
辽远的牧女的羊铃
摇落了轻的树叶。
秋天的梦是轻的,
那是窈窕的牧女之恋。
于是我的梦静静地来了,
但却载着沉重的昔日。
唔,现在,我是有一些寒冷,
一些寒冷,和一些忧郁。
——《秋天的梦》
她来带来了诗人的梦,她走带走了诗人的梦,从梦中醒来的诗人总是忘不了梦里时,可是每次要回到梦中,诗人又不堪忍受要跨过如此沉重的分手的昔日才能抵达美好的最当初,最当初,初遇初恋还没有劫后的伤伤重重……
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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