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往真定而去,或往石邑而去,更多的则是因为求生之念,分出无数小股,茫茫然奋力向东,散落在河北大平原上。
但是这个时候委实顾不了那么多,只能赶紧转移降兵,追杀蹂躏那些在营盘这边却尚未投降的部众。
而耶律余睹因为知晓金军高层内情,所以奉命督军搜检金军部众,一时间,银牌、铜牌随着契丹骑士往来飞驰,传递不断,纷纷直达御前。
赵玖身前的箩筐一个接一个被满是血渍的牌子给摆满,而稍待片刻,甚至又有三面明显被雨水冲洗和擦拭过的金牌一起送到了赵官家手中,放在之前几面金牌一侧。
行军万户的金牌是有字迹的。
第一面显然是杓合的金牌。
“死的活的?”赵玖愈发恹恹。
“应该是死的,耶律将军有言,这个金牌是从尸首上直接摘下的。”刘晏俯首相告。“而且耶律将军本人也辨认了,虽然脑袋一半稀烂,但依然能大约看出来是杓合。”
第二面金牌很有意思,他的形制跟杓合的金牌完全不同,一面居然是平的,而且另一面字迹粗糙模糊,宛如什么粗制滥造的东西一般。
“这是谁的?”赵玖一时不解。
“是完颜奔睹的。”刘晏脱口而对。“完颜奔睹自幼被养在阿骨打帐中,很小就被赐予了这面金牌,许了他前程……后来完颜奔睹就一直带着这面金牌……”言至此处,刘晏微微一顿,方才言道。“官家,此人被活捉了,就在跟前,要不要带上来看一看?”
赵玖本懒得见,但环顾周围,重新折返渐渐汇集的诸将皆有意动,再加上完颜奔睹到底是堂堂隆德府行军司都统,算是此次对面前三的人物,而且耶律余睹就在侧前方不远处,面子也要给的,便终于点了下头。
须臾片刻,反剪捆缚着的完颜奔睹被耶律余睹亲自领人拖上高地来,直接扔在御前。
此人抬起头来,赵玖低头去看,却居然发现此人在流泪不止,根本不是单纯雨水打湿模样……非只如此,其人在坡上挣扎回头相顾,只见坡下金军或死或降或逃,且有许多宋军骑兵尚在追逐零散金军为戏,偌大战场,早间威势赫赫之阵,殊无半点残留,更是一时泪如雨下,哀嚎不止。
赵玖终于冷冷开口:“金牌郎君也要做啼哭郎君吗?”
完颜奔睹闻言,居然愈发哭泣的厉害,半晌才在赵玖身后、龙纛之下无数神色各异的文武臣僚的瞩目下勉力做答:
“正是想起了撒离喝,才这般伤心……好让赵官家知道,我与撒离喝俱长在我家太祖帐中,虽无兄弟之名,却有兄弟之实……他当日在桥山被吴玠打的啼哭,我虽公开维护,心中却不免一直嘲讽于他……可今日,今日见此山崩之势,方才晓得……大丈夫便是再豪勇,再自傲,可若是见到麾下儿郎这般如草芥而亡,又怎么可能不哭呢?”
说着,其人以头抢地,哭泣愈发激烈,以至于上气不接下气,片刻不停。
赵玖点了点头:“撒离喝未曾失节,早早自缢而死,你也随他去吧!”
闻得此言,不待完颜奔睹回复,耶律余睹便直接从旁边地上取来一柄弓弦松弛的大弓,然后以膝盖抵住对方后背,只将弓弦往脖颈上一套,复又一扭,完颜奔睹便不能再哭泣,只是双腿踢蹬不停,挣扎不断,但不过片刻,便没有了挣扎的力气,然后自有班直上前,一人持弓不断,两人拖拽,将完颜奔睹拽到一旁,确保他全尸而死,彻底死透。
赵玖对耶律余睹点点头,复又去翻第三个金牌。
这个金牌居然又与前两者不同,俨然更精致,而且重量体积都更大……不用刘晏和耶律余睹解释,赵玖便已经认出来了元帅二字了。
很显然,是有人报功报到了拔离速的金牌。
到此为止,这位官家终于懒得再看,直接扭头下旨:“良臣!”
“臣在。”
韩世忠拱手向前。
“发你部骑兵,再带随便哪里两个统制部的援军去夺金营北面滹沱河当面浮桥,其余御营左军全军,随朕回转获鹿县城。”赵玖平静吩咐。
韩世忠当即应声。
“晋卿……”赵玖将目光从鼻青脸肿的虞允文身上扫过,继续环顾四周,这才看向吴大吩咐。“军情不太确切,但确有相关言语,岳鹏举与张荣、田师中或已至下游河间府滹沱河口……御营左军你不要动,其余部众你看着安排一下,确保能追击妥当……战场收降安置,打扫战场也都不要拉下。”
吴玠早已经知道这个消息,甚至心中已经有了筹划,除此之外,今日大胜,金军全线失控,其实杀伤、俘虏是远超想象的,逃走的虽然多,但绝对没有一半。
所以,吴大此时只是淡淡应下,倒是些许不知情的将领,闻言振奋一时。
言至此处,赵玖也懒得多说什么,直接便要起身回转……他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官家!”
就在这时,刘晏忽然上前,指着远处依然跪倒的太师奴相询。“此人该如何处置?”
赵玖怔了一下,然后才问:“之前虞学士汇报,他听到了吗?”
“没有。”
赵玖点点头,不以为意:“那就放回去吧!放给完颜兀术!”
刘晏赶紧点头,耶律余睹也一声不吭。
而赵官家刚要再走,刘晏却复又指着地上那些箩筐匆匆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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