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不出所料,年轻的蒲速越跃马率众出迎,匆匆询问战事:
“高通事如何这般快回来?洪侍郎,前方战事……讹鲁补将军为何在此?吾里补将军也在?”
“不瞒将军。”洪涯早就破罐子破摔了,此时毫无负担,直接上前相告。“前方大败,宋军横扫,杀伤甚重,而我军无一处能立足……魏王去了石邑,准备在战场外围收拢部队,所以有金牌与我,让我传令与你,务必控制好浮桥,尽量收拢溃兵,必要时该做处置便做处置。”
蒲速越怔了一怔,目光从对方手中金牌上转过,又看了讹鲁补与夹谷吾里补一眼,这才茫茫然点了下头。
但很快,他又扫了面色发白的高庆裔一眼,并再度朝洪涯发问:“既如此……敢问洪侍郎,可有杓合将军讯息?”
洪涯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说,倒是高庆裔,直接在马上掩面了。
“不好说。”讹鲁补忽然接话。“宋军胜手是从东面过来,我与耶律马五将军、完颜斡论将军都在东线,先行溃散,反而得以逃入营中,吾里补将军应该是之前正好在营中轮换部众,但除此之外,西线和中军那里,兵马过于密集,溃散的也晚,人都堵在营门前的吊桥处,踩踏死伤甚重……贤侄,我直言好了,杓合那个位置本就危险,而且这天色距离天黑还有一个时辰……这么下去,等到天黑,便是杓合能侥幸活下来,他的那个渤海万户怕是也要死伤累累。”
听到这里,众人几乎一起抬头看了下天色,脸色全都更加难看起来。
半晌,蒲速越方才颔首:“如此,我送诸位渡河,六太子必定还在真定城翘首以盼,等诸位消息。”
众人一时喟然,但无人反驳,反而愈发加速随行,穿过蒲速越那只有两三千人的营寨,然后从营寨后方登上滹沱河上的浮桥。
滹沱河是大河,又是汛期,又是河口,浮桥建造委实不易,此处不过只有四处,可以想见,等到后方溃军过来,到底能过多少。
唯独几人既已偷生,却也懒得计较那些东西了。
实际上,一行人分别登桥,各自渡河后,终于彻底释然,居然有瘫软在原地之态,倒是蒲速越毫不犹豫转身回去了。
就这样,一行人在这边稍微歇息一阵,方才欲动身,但刚要行动,却又闻得河对岸营中一片嘈杂。
早已经成为惊弓之鸟的众人不敢怠慢,匆匆寻得浮桥前的一个小土坡,骑马登高而望,却既未见到追兵,也没看到大股逃散的本方溃兵,反而见到蒲速越的旗帜领着大约千骑之众直接出营,逆着太平河向着战场方向而去。
众人见此形状,如何还不明白?
但今日生死之事见的实在是太多了,反而一时无言以对。
一人除外。
“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高庆裔鼻中一酸,当场跌坐在雨中地上,一时痛哭流涕。“杓合与我生死相交多少年,其人生死未卜,我连问都不敢问,反倒是一个晚辈,这般视死如归……真真羞煞我也!”
众人听了这话,各自表情不同。
而洪涯干脆冷笑:“高通事,你何止是负了杓合?难道没有负了四太子?此次军阵,俱是你来参详谋划,虽说是情势所逼,没有什么错处……可既然战败,且酿成今日之祸,便该有人当其责……十五个万户,算你百分之一的错处,也该杀生偿命了!”
高庆裔闻得此言,反而连连颔首:“洪侍郎所言极是。”
说着,高庆裔不顾众人在侧,直接当众解衣,然后从坡上走下,趟入滹沱河那暴涨的河水中。
对此,所有人一言不发,冷冷相对。
而果然,高庆裔走了七八步,水到胸前,一脚试探了一下,发现前面似乎是个大坑,便不敢再动,只是原地仰头哭泣。
见此情状,岸上之人,懒得再看,纷纷调转马头,往真定城而去。
倒是洪涯,实在是没好气,直接在岸上呵斥:“高通事!差不多就行了!你这般聪明人,事情知机的比谁都清楚,结果粘罕元帅死时你不去陪葬,高景山送你出城时你顺势而出,之前路上也不问杓合生死,如何见了一个蒲速越逆流而上便挂不住面子了?真要寻死,还要脱衣服吗?速速上来,随我去见六太子!”
言罢,洪涯也不再理会,直接留下一匹马转身而走,倒是高庆裔半是羞愤半是无奈,在河水中哭了好一阵子,方才回到岸上,然后穿上衣服,抹着眼泪骑马跟上去了。
全程,竟然无一人愿意再归河对岸,去处置接管蒲速越的军营。
暂且不说这群人逃得生天,只说另一边,金军中路与西线部众,确系如讹鲁补所判断的那般,因为过于密集的军阵,在崩溃后陷入到被全面屠杀的境地。
宋军骑兵,无论甲骑还是轻骑,一时间三面蹂躏不停,金军则人马俱毙。而终于,随着宋军东侧铁幕与当面大阵渐渐逼近,金军开始大规模投降……自汉儿军开始,至契丹、奚族部众,最后终于有女真兵抵挡不住被屠戮的恐惧,开始成建制投降。
这些挤在营寨前的投降,固然振奋人心,但是也相当阻碍了宋军的追索,很多内侧金军反而因为这个缘故,趁势钻入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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