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摇动暮色,见得此人起身,周围在场的十多名‘王爷’无不色变,继而肃然起来。
无他,这人正是今日宴会主宾,自后方赶来的工部尚书胡寅胡明仲……其人威名在外,尤其纠缠军中极深,亲王也好、郡王也罢,还是什么其他近臣,真没几个不怵他的。
唯独与秦王韩世忠并列主席侧位的枢密院副使吕颐浩,依然好整以暇,不以为意。
“朕若说让明仲有话明日再讲,怕是明仲也不会听的。”至于赵官家,其人在怔了一下,但还是摇了摇头,并在席中笑对。“说吧……朕有准备。”
“谢过陛下。”胡寅肃然以对,然后出列拱手。“当先一事,官家此番封赏,难道没有滥爵之嫌吗?”
座中一时尴尬无声,其中虽有人明显有了些酒意,一度准备起身驳斥,但也被韩世忠等几位亲王给冷冷瞪住。
半晌,还是赵玖轻笑以对:“明仲想多了,河山兴复,旧耻可雪,国家酬功,几个王爵算什么?”
胡寅当即摇头:“好让官家知道,自古功臣难养……今日诸王在此,似乎可以收敛一时,但将来居此功日久,必生骄慢之心,真到了生成祸患那一日,官家迟早还要下手亲自拔除的,到时候反而有损君臣之恩遇。”
“说得好。”赵玖居然点头认可,引得在座诸王一时紧张。“人心难测……想要君臣长久,实在是太难。”
听到这里,诸王皆有酒醒之意,随即韩世忠带头,纷纷出列。
借着,还是这位秦王带头表态:“好教官家知道,官家这般神武,尚书这般警醒,谁敢难测……还请官家与尚书放宽心便是。”
胡寅懒得理会。
倒是赵玖看着身前诸王,笑意不减:“朕没有借明仲言语敲打你们的意思,也没必要,只是单纯感慨,因为有些事情怕真是免不了的……对功臣最妥当的唐太宗都免不了侯君集之事,咱们君臣又不是什么天生的圣人,怎么可能免俗?唯一能求得,不过是将来真出了事情,也还能做到唐太宗与侯君集那份上罢了。”
韩世忠如今是读了书的,知道赵官家说的真情实意,反而不好反驳。
小小插曲,不值一哂,赵玖挥手示意众人归坐,然后再去看胡寅:“明仲,虽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可因为将来可能的忧患现在就做出一些狭隘之事,也不是什么明君所为吧?十八王爵已成定局,且皆功赏妥当,多言无益。”
“是。”胡寅居然没有争执,只是继续拱手。“官家,臣还有一事要问……以随军文士巡视春耕,自然是极妙的处置,但春耕之后呢?是不是要就势让他们接手查抄逆产、军功授田之事?”
“不错。”赵玖点头以对。“不可以吗?”
“不是不可以,但此举将东京置于何地?”胡明仲问的直接。
赵玖终于蹙眉:“朕没有无视东京两府六部之意,但此间军事未停,多绕这一层算什么?而且,朕也不瞒胡卿,朕的确是有心要给军中履历的文士一个出身结果,河北之地也想清理的更彻底一些,并不原东京那边牵扯进来,挤压这边过多。”
“若是这般,就事论事,倒也无妨。”胡寅愈发严肃。“但臣有一言……虽说官家常年远离东京,国家实际上常年令出两门,可东京两府六部毕竟也是官家臣子,断没有内外亲疏之分……今日军事未停是实言,可天下大定也是明显,当此之机,官家也该对东京诸臣稍作抚慰,以安人心。”
赵玖终于再笑:“明仲多虑了。”
“臣这次没有多虑。”胡寅严肃异常。“河山将尽复,旧耻将尽雪,十年之功大成,这是天大的好事,是臣等平生之所愿,臣路上听到获鹿大胜,夜里抱着衾被落泪,坐起身来又失笑失态……彼时方悟何为‘漫卷诗书喜欲狂’……但走到获鹿战场便已经冷静下来了。官家,天下并不是只有雪耻之事的,乱世将定,平世将至,官家为天子,可曾想过将来太平时节该如何处事任人?”
赵玖点点头,继续含笑来问:“还有其他言语吗?”
“有。”胡寅依旧严肃。“不管如何大胜,都不免使河北残破零落,官家安抚春耕之后,又准备如何恢复两河生产?还有军事上的事情,进取燕云,应当不难,可金国塞外尚有根基,若出塞远征,又该如何平衡内外,不让河北继续被军事拖累呢?难道指望一个东蒙古进取中京道,便能将女真人逼入绝境,然后按照官家的离间之策,自相残杀吗?”
听到这里,赵玖与一直没吭声的吕颐浩本能相顾,然后这位官家依然笑对:“你说的这些,朕都想过,朕也都可以给你一个说法。”
胡寅面不改色。
“东京那里,你不必忧虑,因为即便是天下太平,朕也准备继续维持现状,授权两府六部与秘阁,替朕抚国。”赵玖从容相对。
“那官家又做什么呢?”胡明仲依然较真。“难道还要去养十年鱼,种十年桑吗?”
“这恰好就是你另外一个问题的答案了。”赵玖轻松相对。“朕已经下定决心,每年农闲皆出河北,亲自监督治理黄河……有多大富裕就用多大力气,三年成,则三年;五年成,则五年;十年成,则十年……其他的事情,朕没那个本事,也不必来找朕。”
胡寅惊愕一时,继而沉默一时,他甚至有那么一点慌乱……这个答案是他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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