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想法如影随形,无数次撕咬内心,让他痛苦不堪。
他双手抱头在病房里坐了很久,下定决心以后,对妻子道:“我去收钱。小蕊要用。”
他走出医院,场景一下子又变了,猛地来到了李家水库。
他没有从大坝进入水库,而是穿过一座小山,沿着上游,隔了很远就见到正在钓鱼的朱建伟。他找了一处树荫坐下,安静地看着属于自己的猎物。
如果猎物的习惯没有改变,那么将在四点左右收竿,开车回城。从钓鱼点到大坝停车场皆是沿湖小道,有一段约十米的小道位于山体拐弯处,非常隐蔽,其他钓鱼人基本看不到这一段小道。此小道高出湖面有六七米,坡度很陡。如果有人从小道落下,必将摔在浅水中,浅水中隐有大量乱石,摔在上面不死也得脱层皮。
这正是下手的极佳之地。
他在几年前无数次推演过这个方案,觉得万无一失。这一次重启复仇计划,便依葫芦画瓢,捡起原来推演过的方案。
在等待猎物时,他又想起病重的女儿小石蕊,泪水模糊了双眼,胸中杀意汹涌。
四点十七分,朱建伟开始收拾渔具时,他擦掉眼泪,站起身,下山,穿小路来到湖边。朱建伟左手提渔获,右手用手机通话。
与猎物擦身而过以后,他右手突然举起圆头铁锤,猛击朱建伟后脑。“砰”的一声闷响,朱建伟鲜血从头顶迸了出来。
他动作连贯,捶击之后,猛推朱建伟。朱建伟被敲得晕头转向,毫无反抗之力,如米袋一样掉进水库。即将到达湖面时,朱建伟下意识地用双手护头。一声闷响,朱建伟如高台跳水一样摔下湖面,双手和头部重重地撞在湖底石头上。
他站在小道上朝湖面探头望了望,又观察小道路面,没有发现血滴,于是将铁锤和手套放进包里,不慌不忙地沿着小道走进山中。
刚走到山顶,接到妻子电话。妻子在电话里泣不成声:“你在哪里啊,还不回来?小蕊走了。”
他对女儿离开早有准备,可是当事情当真降临时,仍然觉得如五雷轰顶。他身体发软,站立不住,扑倒在山顶。他将头埋在草丛里,撕咬草叶,发出低沉的呜咽声。呜咽很快变成撕心裂肺的大哭,揪心的疼痛让他一下子从梦中惊醒过来。
他翻身坐起,脸上还隐隐带着泪痕,内心的疼痛并没有随着惊醒而消失,反而更加用力地撕扯着他。他坐了好一会儿,俯视着城市灯火,疼痛逐渐沉了下去,而杀机却狂涌上来。
医院,住院部。陈雷躺在病床上,一直睁着眼睛。只要闭眼,他就会想起破窗而入的那团火,想起被烧成一团黑的女友。
房间里守着两个警察,坐在屋门口轻声聊天。说是聊天,实则是李大嘴在不停说话,老戴偶尔应答一句。这一次刑警支队原本还想抽调侯大利、樊傻儿和李大嘴来保护陈雷。由于丁晨光的原因,侯大利没有被抽调,留在专案组参加调查丁丽案。重案大队陈阳特意点名要将最能打的樊傻儿弄到抓捕组。这样一来,以前保护陈雷的三人小组只剩下李大嘴一人,另外调来一名从部队转业的刑警老戴与李大嘴搭档。
是否调民警保护陈雷在市局内部有争论,有领导认为凶手这时最佳选择是躲藏,到医院行凶的可能性极低。分管刑侦副局长刘战刚坚持要派人保护受害者。经过研究,决定派四个民警,两人一组,二十四小时保护陈雷。
老戴只会“嗯、啊”,李大嘴聊了一会儿觉得没劲。两人相对而坐,你望我一眼,我望你一眼。
老戴到卫生间方便时,一个穿白大褂、戴着口罩的高个子男人从病房走过。李大嘴在病房感到无聊,见医生进门,问道:“陈雷还有多久能出院?”
“现在说不准,要看恢复情况。”高个子男人右手揣在白大褂衣袋里,非常自然地走向警察。
李大嘴突然觉得进来的医生不对劲。此人虽然穿了白大褂,可是气质不似医生,还戴了口罩,而且这个年龄的医生查房时往往身后都跟着人,很少一个人单独出现在病房。他警惕起来,道:“你是哪位医生?以前没有见过你。”
高个子男子见眼前警察开始怀疑自己,右手猛地从衣袋里抽出来,举起一把圆头铁锤朝眼前警察砸了过去。此人正是石秋阳。这一次到医院复仇,石秋阳带有铁锤和抢来的手枪,此刻面对一名警察,他决定用铁锤复仇。用铁锤不仅能增强复仇快感,还具有仪式感。而且手枪只有两发子弹,以后或许还有更重要的用途。
在执行任务之时,李大嘴和老戴等人都清楚石秋阳是什么人,保持了高度警惕。可是,警方以及李大嘴、老戴还是低估了石秋阳的疯狂劲。
李大嘴头脑非常清醒,意识到对方有问题就朝后躲一步,伸手取佩枪。虽然李大嘴反应很快,可是石秋阳动作更快,铁锤带着风声砸向警察头颅。
对方动作太快,李大嘴没能闪开,被铁锤砸在右肩。铁锤力道十足,他感到右肩当即使不上劲,垂了下来。
石秋阳再次举锤之时,李大嘴不顾右肩伤势,合身扑上去,左手抓住石秋阳衣服,拼尽全力,将石秋阳朝墙上顶,不让他再次砸下铁锤。
陈雷眼见危险,张大嘴,只能发出呼呼声。
李大嘴大喊:“老戴,快来,石秋阳!”
石秋阳膝盖猛顶,将眼前甚为顽强的警察撞得弯了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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